第十七章 脱险

  血肉里、经脉中,一股股力量丝丝缕缕地汇集到手指上,是那么杳远又是如此亲近,一切水到渠成,轰然爆发。
  十点璀灿的光芒,就像十颗流火,划出十道冷竣的光芒!
  纷繁复杂的妖术如千丈绝壁上的瀑布从他的心端倾泻而下,双手十指划出的冷竣的寒光明亮如炽。洪颉的内心,宁静如山!
  纤细而明亮的寒光,如遇雷雨的蘑菇孢体群,飞速生长,漫延成片,遮掩了他的双手,甚至连洪颉的身体都似乎掩映其中。
  当六十八个指法,十个妖术,几乎在瞬间完成之际,洪颉身前猛然爆发出无数耀眼如剑的光芒。
  哗!
  如巨形飞瀑凝在空中,哗啦声骤然而歇,世界都仿佛冻结在粉雕玉砌中。一道厚数百米,高百丈的冰山挡在他的身前。
  极地冰寒术!
  哧哧声不绝于耳,杀意所化的红点,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箭矢,不断钻进冰山深处。红点被拉成细长的红线,如一条纤细的血脉行走在冰山内。红线越来越淡,冰山越来越大!
  “咦!”
  偷袭者发出一声惊叹,只见他身滑如鳗,诡异一扭,长剑朝前疾递。
  漫天红色的光华陡然收敛,化作一道暗红的剑光,融入红线之中。红线速度猛增,化作一抹耀眼的流光,所过之处,冰层纷纷崩碎。
  于是,出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挨着偷袭者一侧的冰山不断裂开坠落,而靠近洪颉的另一侧则疯狂地生长,寸步不让地阻挡着红线的入侵。
  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偷袭者的实力之强劲,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这是场不折不扣的精心布置的刺杀!
  比偷袭者的身份更要紧的是背后的指使者,究竟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自己的性命?
  思之不寒而栗!
  红线不知疲倦地突破,冰山一如继往地展伸,势如胶着。
  红线再次暗淡下去,但速度丝毫无减。冰山崩碎的速度却快过比生长。
  轰!
  红线贯透整个冰山,冰山碎成漫天冰碴,呼啸着砸向地面。
  洪颉终于看到一张丑陋呆板的青铜面具,紧紧贴在偷袭者的脸上,黑洞下的那双眼睛,布满阴沉的杀机!
  长剑顺着红线狠狠扎进洪颉身前的光芒之中!
  洪颉流光的双手上突然多了双暗金色手套,双手一前一后卷握着,拼命地抓住距胸前不到五寸的剑身。
  那道幽亮的剑芒,就像红蛇般,不断地挣扎!
  额头上汗水蜿蜒而下,浑身青筋坟起。他怒目圆睁,暴喝一声,双腿交错疾运,踢出连环八腿。
  八把飞刀,几乎同时出现在偷袭者身前。
  青铜面具似乎早有所料,一曲一扭间,身体已脱开飞刀的威胁范围,还煞有介事地朝洪颉眨了眨眼睛。
  红光闪过,身形如淡烟消失在空中。
  洪颉喘着粗气,笑了,只不过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他是怎么潜伏到自己跟前,怎么释放那漫天的红色光华,怎么把那点殷红的剑芒隐藏在红色光华之中,自己竟无从判断!就连怎么离开,也是个谜,只见眼前一花,就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自始至终,对方都显得游刃有余。
  不愧是魔界杀手榜排行第二的狠角色呀!
  从见到青铜面具那一刻,洪颉几乎百分之百确定行刺者的身份。燕尾侠,一向独来独往的顶阶杀手,从来没有谁见过他的真面目,无论出现在什么场合都戴着招牌式的青铜面具。在众多杀手中,他的实力并不是十分突出,将阶后期,但心机、身法却无出其右。传闻中,他从无失手,因成功刺杀三名帅阶高手而挤身魔界杀手榜第二。
  除了青铜面具,一把弑血剑是他另一块招牌。弑血剑非金非石,长不过一尺赢余,非常罕见。魔界用剑者本来就少,剑是修者的武器,近千年来,才被杀手魔者普遍使用。魔者普遍使用魔兵,魔兵种类奇多,形状也是五花八门,很难有统一的分类。能符合这两条的杀手,唯有燕尾侠。
  能在燕尾侠的弑血剑下活下来,洪颉十分庆幸。
  从被偷袭到现在,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其中的凶险,只有被剑光牢牢锁定的洪颉,才有着最深刻的体会。
  命悬一线!
  比起与龚瑞康的战斗,不知要凶险多少倍,真正的生死之战啊!
  现在想起来,他心中依然一阵后怕。
  好厉害的杀手,好厉害的剑魔!
  在人族世界,洪颉与不少剑修交过手,论剑道上的造诣,都远不及燕尾侠。
  魔者剑修怎么比人族剑修还要厉害?洪颉很是纳闷。
  一个红色的凝重如山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洪颉身边。原本宁静的天空仿佛被他朝前推了一把,大风呼啸,涛飞云走,弦月和星辰变得更加深邃而杳远。
  洪颉大吃一惊,此时的他如离开水域的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师!”看清来人后,他惊呼一声,一屁股瘫坐在云端上。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燕尾侠在最后一刻,不攻而退,抽剑而走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混蛮境首辅大臣令落西,魔王级别的强者,屈指可数的绝世高手。
  见爱徒面色惨白、一脸疲倦,令落西替他仔细检查了身体。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消耗过多,脱力了。
  飞来了一群魔者,呼啦一下把他俩围在中间,有令落西的卫队,也有迷陆庄园的守卫。
  “怎么回事?”令落西目光如刀,盯着茂锋问。
  茂锋结结巴巴地讲述了洪颉遇刺的经过,这位迷陆庄园的卫队长完全被此前的凶险战斗吓坏了。
  很显然,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令落西的脸色十分难看,要是自己迟来一步,洪颉很可能已命殒当场。作为极少数的知情人之一,他也难逃图谋不轨的嫌疑。
  “给我好好地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令落西声色俱厉地下令。
  “是!”他身边的侍卫长聂伍恭敬地答应一声,转身招乎两名同伴朝地面飞去。
  饶是龚瑞康身壮如牛,从三百多米的高空直跌下来,这一跤也着实摔不得不轻,到现在还在昏迷中。
  迷陆庄园的守卫们早就把他绑成了粽子,丢在墙角边,听候洪颉殿下发落。
  “还活着!”聂伍伸手探了探龚瑞康的气息,心中稍安。
  只要有活口,就不怕他不乖乖招供!再顺藤摸瓜查下去,很快就能查到企图谋杀殿下的主谋。
  死的死,逃的逃,龚瑞康是他手中唯一的活线索,眼下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这条线索,不让它断了。
  聂伍把龚瑞康浑身上下搜了个遍,最后从他嘴里抠出一颗银制的齿状暗扣。
  随手把暗扣往空旷处一抛,同时分出一股劲力击向暗扣。暗扣炸开,爆出一蓬斗大的烟尘,烟尘纷纷扬扬地洒入一丈见方的草丛中。原本生机盎然的草叶,瞬间萎枯,并迅速灰败如土。
  暗扣里藏着剧毒,只要咬破暗扣吞下去,立马七窍流血而亡。
  这是黑暗法则,不成功,则成仁。一旦落入对方手中,黑暗者几乎无一例外地选择服毒自杀。
  “有什么收获?”聂伍问手下的两名侍卫。
  “他们的胳膊上都刺有一朵花,应该是某个组织的暗记!”一名守卫说完,把两片薄如细纸的皮肤递到聂伍面前。
  血迹未干的皮肤上,两朵型如墨菊的花朵怒放着,妖异而神秘。
  这是他们从孟孚豪、董梁昌尸体上剥下来的暗记。
  “暗夜之花!”聂伍惊呼。
  “什么是暗夜之花?”降落云头的令落西问。
  “报告首辅大人,暗夜之花是个神秘的黑暗组织,具体情况,属下并不清楚。”
  “回相敦城后,你们去星目卫走一趟,就说是我的命令,立即查清暗夜之花的具体情况,一个不落地全部歼灭!”
  星目卫是个情报组织,负责混蛮镜对内对外的情报收集、处置和定点清除潜在危险工作,直接受令落西节制。
  “弄醒他,我要自亲审问。”令落西指着龚瑞康说。
  聂伍正要往龚瑞康身上泼水,却被洪颉制止了。他转身问令落西:“老师,你还记得日轮山的龚家吗?”
  “怎么?这家伙跟龚家有关系?”令落西难以置信地问。
  “没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龚家的后人。”
  “不可能,龚家早在八百年前就被灭族了!”令落西无比肯定地说。
  “没错,龚家是被灭族了,可是谁又能肯定在那场残酷的屠杀中没有一个龚家弟子幸存下来呢?毕竟当年的龚家有上千号人口,有人逃出生天也是有可能的。”
  “就算如此,也不可能是龚家的后人,以洪龚两家的世代交情,他绝对不会对你下手!”洪家龚家世代交好,令落西很清楚这一点。
  “八百年前的事情,他未必清楚!”
  洪颉说得在理,还是难以打消令落西的疑虑,他问:“有什么证据?”
  “金刚重光!”洪颉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