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愿儿
什么？我死了？
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还有人掉眼泪？还有好些官员家里挂出了白幡？不是……这听着怎么那么瘆人呢？
楼侍郎很尴尬：“皇上的意思是，让您换个身份入宫，奴籍的事就可以不必提起了。”
莫小奴当然知道这个，但这并不妨碍她生气。
尤其是得知自己还要再等几天才能进宫，她就更恼了：“我不信宫里现在能乱成什么样！他不许我回去，定然是嫌我碍事，挡着他跟那些嫔妃们久别重逢了！”
楼侍郎不敢听这些话，只好找个借口逃跑。
莫小奴心里更气了。
她倒不是有多么怀念那座宫城，只是……
她的愿儿，到底什么时候能让她见着？才生下来没多久就被迫丢下了那孩子，如今她都快忘了那小东西长什么样了！
先前事情多，她还能勉强忍着，如今听说天下已定，她却还要在宫外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宫看到孩子，她这心里就憋屈得难受。
林珵那个混蛋，他肯定是不想把孩子还回来了！
干脆让她一辈子呆在宫外算了！否则，她跟他没完！
莫小奴坐在桌旁，揪着一块帕子摔摔打打，心里很不是滋味。
窗前却见人影一闪。
莫小奴大惊。
要知道她此刻住的便是先前安置林珵的那处小院，设计得十分巧妙，人除非跳到空中去看，否则是不会发现这几堵墙暗藏玄机的。
明明楼侍郎已经出去了，现在又不是送饭的时辰，谁会来？
莫小奴悄悄伸手握住了匕首，起身走到门口。
门板上却笃笃响了两下，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奴姑娘。”
莫小奴呆了一呆，猛然跳了起来：“管叔！”
打开门，外面果然是管越那张熟悉的脸。
这会儿莫小奴可没心思叙旧。她只管定定地看着管越怀中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呆住了。
小娃娃生得很白嫩，两只眼睛黑漆漆水汪汪的，瞪得溜圆好奇地看着她。
莫小奴呆呆站了半天，终于听到管越笑道：“皇上说你一定很惦记愿儿，所以叫我先把他送来给你。乳母和金嬷嬷乘马车在后面，一会儿就来了。”
“愿儿……”莫小奴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管越笑着，伸手把小娃娃递给了她：“抱抱他吧。”
莫小奴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只觉得怎么抱都不对劲，胳膊也不知道怎么伸、手指头也不知道怎么动。
倒是那小家伙不认生，一到她怀里便自觉地往她肩上一扑，稳稳地趴住了。
莫小奴忍不住哭出了声。
管越笑着把她推进了门，自己在门外守着，没有进去。
小娃娃异常乖巧。虽然是被“生人”抱着、虽然这“生人”还莫名其妙地哭个不住，他却完全没有要跟着哭的意思，只管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抓住莫小奴垂在肩头的一缕青丝，揪着玩。
莫小奴这一哭，直哭了小半个时辰。
等她终于勉强打着嗝收住眼泪的时候，却发现那小家伙竟伏在她肩头上睡着了。
她不由得失笑，哑着嗓子轻斥道：“你怎么这么心大啊？就不怕我是坏人，把你拐去卖了？”
小愿儿不太情愿地放开了她的头发，之后却又迷迷糊糊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半握着小手睡得不太安稳。
管越在门外笑道：“你可冤枉愿儿了。他在宫里是出名的难伺候，除了身边的两个嬷嬷之外，也就皇上抱他不常哭。我辛辛苦苦在他身边伺候了好几个月，他还常挠我呢！”
莫小奴听见这话便笑了，心下有些小得意。
看着那小娃娃的睡颜，她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指尖在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几次想试探着捏一捏都没敢。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金嬷嬷和管越说话的声音，她才渐渐地回过了神。
她与金嬷嬷，也算是死里逃生劫后重逢，照理说应该有很多感慨。
但莫小奴没有理会外面的声音。她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扒开了小娃娃的衣领。
直到那一点与记忆中完全吻合的胎记映入眼帘，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次落下泪来。
至此方能完全放心。
是她的宝贝失而复得了。
金嬷嬷带着乳母和几个伺候的人一起走进来，行了大礼，之后也不由得跟着哭了起来。
金嬷嬷膝行到莫小奴面前，哭道：“没想到这一世还有见面的时候！皇上回来一说，老奴差点哭死……娘娘，这多半年，您受苦了啊……”
莫小奴擦擦眼角，努力地笑着：“我没受什么苦。倒是你在宫里必定过得不容易，还把愿儿养得这么好……我当初，真是对不住你。”
金嬷嬷忙又磕头：“是老奴无能，没有护住娘娘，自己还着了那毒妇的道！幸亏后来皇上做主，又把老奴派到了小皇子的身边，还安排管侍卫暗中照看着……娘娘，这些日子，您是怎么过来的啊！”
莫小奴摇摇头不愿多谈，之后又抬头看向了另外几个人。
那个眼生的嬷嬷和两名宫女忙又重新见礼。莫小奴问了她们的名字，之后又看向了那个安安静静的乳母。
金嬷嬷忙道：“这是乳母春娘，是管侍卫在外头找的，可以信得过。当初小皇子被带到昭阳宫，谁的奶也不肯吃，一个劲地只找娘娘……饿了两三天，最后还是管侍卫把春娘找了来，他才肯吃两口……程氏那毒妇几次三番想使手段，亏得咱们这几个人都老实，这才没出旁的事。也是小皇子他自己机警……”
莫小奴被她给说得笑了：“这么点小东西，他能怎么机警？”
金嬷嬷正色道：“娘娘您别不信，小皇子虽然话都不会说，可是谁待他好、谁待他不好，他心里清楚着呢！”
“是吗？那可成了人精了！”莫小奴终于忍不住捏了捏那张软乎乎的小脸。
旁边那个宫女自称杏儿的便笑道：“可不就是人精吗？平时小皇子睡着的时候可是不许人碰的，一碰就哭！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他睡得这么踏实，他这是知道亲娘在身边呢！”
莫小奴失笑：“好好的孩子，让你们给说得成了妖怪了！我才不信呢！——来，你在这儿坐着，我出去，看他哭不哭！”
“娘娘！”金嬷嬷无奈了，“旁人都恨不得烧香拜佛求孩子睡得安稳些，您倒是一见面就想逗他哭！哪有这样当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