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问罪
程敦文的脸色愈发难看。
林珵却并未多言，顺手拿起掉落在案头的那份“退位诏书”，看了起来。
程暄妍脸色惨白，缓缓地跪了下去：“皇上，这诏书……这诏书是他们拿刀架在脖子上逼我写的，我……没有用印。”
林珵笑意浅浅：“朕看到了。”
管越在旁冷冷地道：“这道‘诏书’上面没有用印，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凤印被我拿走了。”
程暄妍气急败坏：“你……若非本宫故意放水，你以为你那么容易就能为所欲为？！”
“属下身手如何，皇上很清楚。”管越冷冷地道。
程暄妍气得脸上五官都有些扭曲，却终究不敢在朝堂上同暗卫对骂。
片刻之后，她迟疑着抬起头来：“既然皇上已经稳住了局面，那……臣妾告退。”
“皇后且慢，”林珵温和地阻止了她，“眼下只是勉强稳住而已，最终胜负尚无定数，你且等等无妨。”
程暄妍努力扯扯嘴角，挤出笑容：“皇上说笑了。大周江山稳如磐石，绝无撼动之理。今日胜负之数，不问可知。”
林珵依旧淡淡地笑着，没有反驳，却也没有松口让她回去。
程敦文被禁卫将士制住，塞住了嘴，急得呜呜乱叫
殿中群臣提心吊胆，又不敢多言，气氛一时压抑得吓人。
御史台的几名官员是真心为林珵平安归来而欢喜，此时便忍不住出来说道：“程老贼意图谋逆，罪恶昭彰，请皇上施以严惩，以正朝纲！”
林珵笑道：“不急。程相为我大周鞠躬尽瘁数十年，如今他执意要等一个消息，朕岂能不如他所愿？”
群臣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既然皇帝说要等，那就只能继续等下去。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开始陆续有人奔了进来。
“报！宫中多股内侍宫人意图生事，已尽数伏诛！各宫主子平安！”
“报！禁卫已重新收编，凡是近一年来跟随程敦文行不义之事者尽已惩处，斩四百六十二人，另有八百七十人已收缴兵器关押，等候处置！”
“报！丞相府已搜查完毕，查出逾制之物不计其数，相府主仆诸人已收押，另搜出与西梁沟通书信十四封，请皇上御览！”
……
不住地有新的消息传进来，群臣从最初的惊讶、振奋，到最后已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原来，他们的皇上早有安排！
原来，他们的皇上并不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废物！
谋划如此周密，显然并非仓促应战，而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而且，谁也没料到，才短短一年时间，他们的皇帝手中已经有了这么多可以为他所用的、忠心不二的力量！
重整朝纲，便在今日了！
除了少数心怀鬼胎者之外，殿中群臣皆有振奋之意。
除去这个一手遮天的程老贼之后，朝堂风气必将为之一肃。
大周，中兴有望！
午后，廊下忽然响起了一片整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直萎靡不振地蜷缩在地上的程相爷忽然抬起了头。
林珵用眼角捎了他一下，微微冷笑。
片刻之后，二三十名劲装的汉子奔了进来。
程敦文脸色大变，“呜呜”地叫了起来。
游击将军顾祯忙抢上前去，施礼相迎：“胡将军！”
对方匆匆还礼，之后便带领从人向林珵跪了下来：“臣胡中坚见驾！栖凤山守军奉旨回京勤王，幸不辱命！”
林珵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胡将军辛苦，平身。”
胡将军率众站了起来，高声禀道：“程敦文私兵五万人围城，今为首之人已尽数拿下，余者部众已收缴兵器，控制在京城以外十里处，请皇上定夺！”
程敦文颓然瘫倒，眼中瞬间半点儿神采也无了。
群臣至此方知这一场谋逆的闹剧算是过去了，立刻齐声道贺，欢声震天。
林珵也没跟众人客气，当场便点出了二十余人，与程敦文一起绑了。
先前一直观望的众人至此才放下了心，然后立刻便开始后怕。
原来，朝堂中谁与谁交好、谁与谁结党，皇帝都知道。
原来，先前这小皇帝不显山不露水，并不是因为懦弱无能，当然也不是因为体弱多病。
他只是在等一个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的机会罢了。
今日，就是这个机会。
逆党程敦文等人收押入监之后，朝堂上空了一大片，看上去倒是清爽了许多。
等到大大小小的事情处理完毕，竟已到了傍晚时分。虽然中间御膳房来送过一次粥和干粮，这会儿群臣仍然不免有些头晕眼花。
估摸着，差不多该散朝了吧？
群臣这样想着，便见林珵疲惫地往椅背上一靠，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程暄妍。
这位皇后娘娘一整天都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跪着，以至于群臣竟险些忘了这儿还有位皇后娘娘在。
这会儿一见林珵的目光看过来，程暄妍立刻跪直了，一时却不敢开口说话。
她原本以为依林珵温和的性情，他对程家的惩处最多也不过革职而已。不料这一整天下来，眼看着他杀伐决断、眼看着他将一切事宜都处理得没有一丝遗漏，她终于怕了。
她竟是直至今日才知道，自己白白当了一年皇后，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竟是一无所知！
他隐忍至今，终于打算不忍了！
程暄妍落下泪来，之后缓缓俯伏下去，以首触地：“父亲行此大不义之事，臣妾不敢求情，只……”
林珵不待她说完，已冷冷地打断道：“你求情也无益。程敦文谋逆证据确凿，天下共见。里通外国、觊觎神器、行刺于朕，桩桩件件都是大逆不道，不能不祸及全族。至于你——皇后，你谋害皇嗣、逼死嫔妃、滥杀奴婢，这一年多来在宫中作恶也够了！”
“皇上，”程暄妍泪下如雨，“臣妾冤枉！您说臣妾谋害皇嗣，可是臣妾何曾亏待愿儿半分？您说臣妾逼死嫔妃，可是愿儿的生母她并未被臣妾逼死，而是自行逃宫……”
她话未说完，闻尚书忽然在下方厉声喝问：“你逼疯我女儿，又作何解释？”
“那是你女儿自己德行不端！”程暄妍抬起头来，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闻尚书还待争辩，林珵已冷声道：“逆贼程敦文之第七女程暄妍，废去后位贬为庶人，发还母家一同受审，待查实罪行之后一并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