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别等
短暂的失神之后，莫小奴强撑着站稳，转身看向后面。
只见禁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如洪水一般奔涌而来。
队伍最前面的十几人正在马背上张弓搭箭，锋利的箭头寒光闪闪。
“娘娘，撤吧！”一个暗卫低声劝道。
这时百姓之中已再次起了喧哗，想来是不会再有煽动民愤的机会了。
莫小奴有些不甘，又向着迎面的禁军将士厉声喝问：“程老贼今日便要造反吗？皇城禁军果真要追随他造反吗？你们是皇家的将士！不是他程家的！”
箭矢依旧密如急雨般地破空而来，并未有分毫迟疑。
暗卫不敢再耽搁，忙护着莫小奴从高台上跃下，混进了人群之中。
现场瞬间乱成一片。
皇城禁卫并未对百姓大肆动手，但百姓对禁卫将士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此时一见对方气势汹汹地来了，立时吓得四散而逃。
偏偏那么多人挤在一起，逃是逃不动的，只能互相拥挤推搡，哭声喊声响成一片。
莫小奴心中大为担忧，有心停下来看看情况，却觉眼皮越来越沉，身上不知怎的便没了力气。
暗卫见她走不动，干脆将她捞起来扛在肩头，在人群中左冲右挤，如泥鳅一般滑溜地钻了出去。
莫小奴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楼家那处小院的卧房里躺着了。
旁边一个小婢见她醒了，立时大喜。
莫小奴却是大惊失色：“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小婢忙向她解释道：“娘娘中的箭上有毒，所以回来的路上就昏倒了。幸好毒不致命，暗卫大哥把您送回来，请大夫把毒解了，您已经昏睡了半日了。”
莫小奴听见说已经昏睡了半日，愈发惊惶：“皇上呢？！”
小婢脸上的喜色便淡了。
莫小奴一见便知不好，急得跳了起来：“他们出事了？暗卫呢？暗卫怎么说？”
这一起身，又是一阵发昏。
小婢忙上前按住了她，急道：“娘娘别急，皇上只是还没有回来而已，并没有危险！听说暗卫护着您离开之后，顾将军手下的人跟皇城禁卫打起来了，皇上或许是在帮着疏散百姓……暗卫已经去帮忙了，您不要担心！”
“我如何能不担心！”莫小奴气急，“他能帮什么忙？他又不会武！百姓们倒是愿意听皇帝的话，可他又不能暴露身份！简直胡闹！他就会添乱！”
正埋怨着，林珵的声音却在门口响了起来：“好哇，原来你在背后就是这么说朕的？”
莫小奴先是一惊，随后大喜，不顾小婢的阻拦立刻冲了出去。
林珵看上去有些疲惫，气色倒还好。莫小奴拉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终于勉强放下了心。
林珵看着她包得严严实实的肩头，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又不知该说她什么，只得用力地拥住了她，许久没有说话。
莫小奴站得累了，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他：“我没事的。外面……局势怎么样？”
林珵扶她回床边坐下，缓缓说道：“顾将军率领五百亲兵顶了一阵子，但皇城禁卫下手颇狠，百姓有一些死伤。”
莫小奴心中微惊：“那顾将军岂不是相当于明着跟老贼翻脸了？老贼会不会对他动手？”
林珵冷笑道：“到了这个地步，不动手也得动手了。”
莫小奴的心脏怦怦乱跳。
她知道，有一件大事要发生了。也许后天，也许明天，甚至也许就在今天晚上——
双方都沉不住气了，下一步只能用流血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想至此处，她便紧紧地抱住了林珵，心里乱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珵也是沉默地拥着她，许久才叹道：“你不必多想，这一次即便不是十拿九稳，至少也算旗鼓相当。大周气数未尽，那老贼成不了大事的。”
莫小奴当然知道这个。但她要的从来都不是十拿九稳，更不是旗鼓相当。
她想要“万无一失”。
可是这世上，哪来的万无一失！
林珵见她心事重重，只得又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皇城禁卫虽然明面上都在老贼的手里，但实际上有一大半是肯听我调遣的。”
莫小奴猛地推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脸，试图从他的神情之中看出说谎的痕迹。
当然并没有。林珵的唇角微微地抿着，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莫小奴嘴边的那句“不信”就咽了下去。
林珵好笑地捏捏她的脸颊，笑道：“你想想看，老贼既然设局要捉拿编造谣言的‘真凶’，为什么禁军的箭头上下的却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莫小奴想了想，答不上来。
事实上，她在刚刚中箭的时候也这样想过：老贼若在箭上下毒，她岂不是死定了？
事实上，毒是下了，她却没有死。
林珵轻抚她的肩头，笑道：“老贼下的是格杀令，但负责分配兵器的将士是咱们的人，早将毒药换过了。被这种‘毒箭’射中，看上去像是中毒的样子，却并不会伤及性命。”
岂止不会伤及性命。莫小奴细细感受了一下，发现除了伤处还疼之外，身上并无任何不适，全然没有中毒伤身之后该有的虚弱。
虽然这不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莫小奴还是小小地高兴了一下。
这件事，确实安慰到她了。
如果禁军将士之中果然有林珵的人，她便不介意自己受的箭伤。
她深知禁军将士即便已经投靠了林珵，此时也不该暴露身份。
一支倒戈的禁军队伍，是林珵秘密的底牌。
既然是底牌，当然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再用。在此之前为了伪装，哪怕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出来，也是可以原谅的。
到时候，还要唱一出好戏给老贼看呢！
莫小奴笑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珵：“就算有底牌，你也仍旧要小心。那老贼的手段太多了！”
林珵安抚地重新拥住了她：“我知道。也许明日此时便是胜负见分晓的时候了，今晚朕要同顾将军他们安排许多事情，未必能按时回来。你不要等我，更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