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争认
事情刚出来，当然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的。
只能慢慢查。
程相爷又恢复了前几天那样不能出门的日子。而且这一次显然要更艰难一些，因为他自己已经辞了官，连上朝的借口也没有了。
他只能每天在自己的府里召集亲信开小朝堂，同时撺掇亲信消极怠工，致使朝政荒废，已昭显他这个一朝宰相的重要性。
于是这些日子，朝中不与程家亲近的官员们也是过得十分艰难。
但，程相爷的亲信们同样过得不容易，毕竟每次经不管是从前门后门还是侧门角门进出程家，都少不得要被附近蹲守的百姓看见，被各种石头桃核烂菜叶打，大大小小的伤受了无数。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朝中所有的官员都十分痛苦。
如此一直过了六七天，民怨终于渐渐地平息了一些。
听说，皇帝的銮驾离京城只剩三四天路程了。
这时莫小奴已经在暗卫的帮助下无声无息地进了楼家，找到了住在一座狭小隔院里的林珵。
楼侍郎和两三个可靠的官员也在。说起外面的情势，众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楼侍郎率先说道：“这里已经搜过三四遍了。那些禁卫精明得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现了这所院子的奥秘，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顾将军附和道：“恐怕要加倍小心才行。胡将军明后天就能进京了，老贼在京城附近遍布暗哨，说不定会有所察觉。一旦闹起来，事情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旁边一个小官员问：“老贼的那五万兵马，怎么样了？”
顾将军道：“先前一直躲在山里，这一阵子被百姓们敲打得厉害了，听说昨日已经拔营启程，往京城方向来了。”
礼部尚书屈指算道：“这么说，怕是要与胡将军差不多同时抵达京城。”
林珵脱口说道：“传信给胡将军，请他原地休整一两天！”
顾将军大惊：“咱们不是要跟老贼抢时间？快马加鞭尚且未必赶得及，怎么反倒要在路上休整？”
林珵摇头道：“一味急于赶路，即便到了京城也是疲兵，打不得仗。而且，咱们要彻底铲除老贼，需要等他把獠牙露出来之后才能师出有名。胡将军若是比老贼的私兵来得早，那就成了咱们妄动兵戈，老贼反而可以说是为民请命了。”
“师出有名”确实重要，而且“我暗敌明”也是目前最可以利用的一个优势。众人想了想，都觉得林珵的安排很有道理。
同时，也很危险。
如果老贼出手够狠够快，胡将军晚来这么一两天，可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对于他们的担忧，林珵并未进行任何安抚。
若是连这点儿风险都不敢冒，那还做什么大事？还是老老实实在程老贼的手里做个傀儡吧！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但眼下还有一个更加迫在眉睫的麻烦。
老贼一直在查先前那两次流言的来处，而且这一次分明是下了狠手预备一查到底了，听说已经抓了十几家茶楼酒肆的掌柜，其中就有先前的那家紫云客栈，以及闻尚书的表亲开的那家茶楼。
这样下去，或许要不了多久就瞒不住了。
楼尚书向林珵道：“若是瞒不住，便是臣出面认了吧。楼家老早便已经同老贼撕破了脸，此事由臣来认，最易让人相信。”
林珵想了想，摇头：“你与老贼不睦已久，若是认了这个罪名，老贼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你。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楼尚书咬牙道：“臣忠君而死，无憾。”
刑部的那个小官员急道：“楼侍郎是皇上身边得用的人，若是当真出了事，皇上岂非失了左膀右臂？不如微臣来认……”
他话音未落，其余众人也开始争执，抢着要来认这个罪名。
林珵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他看着众人细细考量一番，发现无论罪名推到谁的身上，程老贼都必定会第一时间杀了那人。
可是，这些人，林珵一个都不想失去。
莫小奴看出他的心思，走过来攥住了他的手：“我来认吧！”
林珵立刻摇头：“你认还不如我认！”
莫小奴笑了笑，看着他道：“大事面前，你要理智一点。你是在场所有人的主心骨，要想这些人不散，你就不能出事。”
“可是你呢？你的理智还在不在？”林珵急了。
莫小奴郑重地道：“我正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这句话的。你知道我既自私又惜命，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事我是不做的。”
林珵盯着她，咬牙道：“此刻你正在做！你当英雄当上瘾了？”
莫小奴摇摇头，恢复了笑容：“我想出风头是真，但我才不是要去送死呢！你听我说，老贼虽然一直想杀我，却一直没有成功，后来我想了想，发现我后来之所以几次侥幸从他手中逃生，是因为他想抓活的。”
林珵皱眉。
莫小奴向他身边靠了靠，轻声道：“我在北边听到了一种传言，说是当年太祖逐鹿中原之时，自西梁的雪峰之巅得到过一份天书，后来便描绘在一方薄绢上，代代传予储君。有人说，每当皇帝想要立储之时，那片薄绢便会被交给内廷银作局，藏进一柄尖刀的刀柄里。大周皇室子弟佩戴尖刀的习俗，其实都是为了掩饰那份天书的传承。”
“这简直……”林珵不知该说什么好。
莫小奴仰头看着他：“你先别说你不信，也许老贼信了呢？当年你是昭德皇帝唯一的嫡子，所以若有那么一份天书藏在你的尖刀里，也并非不可能。这个传说散播的时间并不长，你细想想看，老贼最近多半年是不是常常旁敲侧击向你查问尖刀的去向？”
这竟是事实。
在莫小奴进宫之前，那柄尖刀曾经到过老贼手上。老贼那时还不怎么上心，谁知这半年却忽然很当一回事，开始时常劝林珵把真正的尖刀赠给皇后。
莫非老贼也听到了那个传言？林珵心中暗惊。
莫小奴见他动容，便接着说道：“所以，我只要假装那尖刀在我的手上，老贼就不会轻易伤我性命，这样一来，你便有机会来救我。而我先前已失踪半年之久，如今忽然出现，开始在京城兴风作浪也完全说得过去。这是唯一的办法既能让老贼相信，又能保证不死人的。”
这番话，她说得十分轻松。
林珵听罢默然良久，终于叹道：“你如何笃定我一定能有本事平安救你出来？”
“我信你嘛！”莫小奴将脸颊贴在他的臂弯里，柔柔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