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奉茶
林珵苦笑：“他步步紧逼到这个份上，不借能行吗？”
“当然能行！”莫小奴急道，“明知他有阴谋，咱们就该直接跟他拼了！我不信两千将士还打不赢他一座小小的栾城！至不济，咱们不是还可以去把凤城的守军调过来？”
“小奴，”林珵无奈了，“栾城是咱们大周的地方，城里住的是咱们大周的百姓！我若真让禁卫将士跟栾城的守军打起来，你让百姓们怎么想？至于凤城守军，那更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来的，难道我能让他们回来打栾城？”
莫小奴知道他说得有理。
可是不管怎么有理，都无法掩盖他在冒险这个事实。
林珵这么做确实顾全了脸面，可是万一出现了失误，人都不在了，还要脸面做什么！
莫小奴心里很是恼火。
林珵见状便将她揽了过来，安慰道：“放心吧，那两千禁卫将士本来就是在外面做做样子的，我的身边不可能连一个真正的高手都没有。不管郭平安的打算是什么，他都不可能从我这儿讨到好。”
“真的？”莫小奴将信将疑。
林珵看着她郑重地承认：“真的。若是连这点儿变故也对付不了，我也就白当这个皇帝了。”
莫小奴知道事已至此，劝他怨他都无用了，也只得认命。
林珵倒是兴致颇高，又同她聊起这栾城的鼠灾来：“通过这座园子，你是不是就可以断定栾城鼠灾是假？”
“当然！”莫小奴冷笑：“老鼠又不是旁的东西，怎么可能被高墙挡住？若是栾城真有鼠灾，它们可以从墙头上爬过来、从墙底下打洞钻过来甚至从那道活水里游进来！郭平安连演戏都懒得演，这是把你这个小皇帝当傻子耍呢！”
“他欺我没见过老鼠罢了。”林珵苦笑道。
莫小奴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既愤怒又无奈，一时不免也跟着难过起来。
林珵看着她，许久又道：“除非他们准备无声无息地把那两千禁卫杀掉，否则必然是要带着去看老鼠的。你猜，他会用什么法子让将士们相信真的闹了鼠灾？”
莫小奴思忖道：“他们应该不至于到现在才想办法。一开始在路上拦截我们的时候应该就想好了的，城里必定已经做了几处障眼法，或者从别处捉些老鼠来充这个场面。”
“岂有此理！”林珵大怒。
莫小奴叹息不语。
她在想，栾城的这个局，究竟是郭平安一个人准备的，还是旁人指使他这样做？
这一局，他们想要的结果是什么？想要把林珵的性命留在这里，还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几番思量，两人都没有得到什么答案。
而这时，先前离开的那个小婢女已经端了新的茶水过来了。
莫小奴闻了一闻不见有什么异常，便接过一碗轻轻抿了一口。
那小婢脸色微变：“娘娘，第一碗茶是要奉给皇上的，您这是僭越！”
“啪”地一声响，是莫小奴不客气地给了她一巴掌，恰好跟她的同伴一模一样了，显得莫小奴这个人很公平，没有厚此薄彼。
小婢女委屈得哭出了声。
莫小奴靠在桌旁干呕了一阵，直到把那口茶水吐出来，发昏的视线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看着那小婢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莫小奴便是一阵来气。
可，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就连发怒都要小心翼翼。
气恼地站了一会儿之后，她咬牙骂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我讲‘僭越’！我是宫妃你是奴才，轮得到你向我说教？还有，你当我是好糊弄的，还是当皇上是好糊弄的？这茶虽放对了，可这水仍然不对！不是叫你们去取活水吗？要用上游的、没进城门的，最好从水流急处取，懂不懂？！”
那小婢吸收了同伴的教训，不敢多言，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林珵立刻站起来，轻轻揽住莫小奴的后背：“刚才那一碗，药性还是很烈？我看你才喝了有一滴，整张脸立时就没了血色……你可要吓死我了！”
“不怕，”莫小奴苦笑道：“咱们好歹也是被人毒害了十八年的，即便这栾城把药量下得重了些，也未必就要得了咱们的命！”
林珵想想那婢女执著地送茶以及几次暗示茶应该给他喝，就更明白栾城的意图了。
毫无疑问，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莫小奴也想到了同样的事，心里不免也是一阵忧虑。
两人携手回到软榻上靠坐着，莫小奴忽然抬头向林珵笑道：“以后，凡是你吃的喝的东西，都让我先尝一尝好不好？我不知道你在宫里有没有试毒太监，但是我想，再好的试毒太监也比不上我吧？尤其是那些慢性毒……”
“胡言乱语！”林珵很凶地在她的嘴上拍了一把，“让你试毒，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
“我没看成什么人啊！”莫小奴有些委屈，“我只是觉得我这体质很有用，不用它来做点什么真是太可惜了！”
林珵简直拿她没办法了。
自己的命，可以用来玩的？
他一边生气一边又觉得窝心，一时不免百感交集。
静了片刻之后，莫小奴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珵想了一想，冷笑起来：“你是说，他们没有准备晚膳？”
莫小奴点点头：“一直在纠结茶的事，可是此刻怎么着也到了吃饭的时辰了，他们竟一点儿都没准备，这是等着咱们喝完茶好咽气呢！这哪里是阴谋，这分明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
“不错，”林珵咬牙，“这是明着要置咱们于死地了。咱们若不喝那茶，他们必定还有别的招数刺杀，断然不会让咱们轻松度过今晚……”
说到此处，林珵的声音一顿。
莫小奴立刻发现了异常：“有声音！”
确实有声音，就在床板底下。
窸窸窣窣。
咚咚咚咚咚咚。
唰唰唰。
咯吱咯吱。
都是一些极轻微细碎的声音。林珵没有听过，但是已经猜到了。
莫小奴却是听过的。这个声音，从前只听过零零散散的几点，已经足够令人厌烦。
而此刻那么多那么杂的声音放在一起，不免便令人毛骨悚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