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县君
朱太守适时地在旁附和了一句：“娘娘说得对。倒不是说凤城离了卢将军就不行，但将士们毕竟都是跟着卢将军九死一生闯过来的。若是这时候临阵换将，凤城军少不得要有一番动荡，皇上三思啊！”
林珵这会儿已经稍稍消了气，闻言又看向莫小奴：“这么说，你也觉得惩戒过重了些？”
莫小奴叹道：“人家刀口舔血过了半辈子，又没犯什么叛国投敌的大罪，你一下子给人撤了职，确实太心黑了点。”
这番话，小原子在一旁听得暗暗咋舌。
虽然已经认识这么些天了，这几个小太监们还是不太习惯这位娘娘的说话方式。
哪有人敢当面骂皇上心黑的？就算是京城里那个权倾朝野的老丞相，说句话也得先在嘴边上拐几个弯呢！
可莫小奴偏偏就这么说了。不止敢说，还能说得让皇帝听她的。
这不，她刚说完呢，皇帝立刻就转了口风：“既如此，那便打他二十板子了事吧！——狠狠地打，不许放水！”
卢将军大喜过望，忙叩头谢恩，之后就自己出去领罚去了。
莫小奴凑到林珵身边低声笑道：“我怎么看你怎么像个昏君！喂，大周在你手上，真的不会完蛋？”
林珵在她肩上拧了一把，反问：“我是昏君，你是什么？”
莫小奴笑嘻嘻地道：“你没发现吗？我在这儿挑拨离间公报私仇干预政事，明明白白就是照着‘妖妃’的路数走的啊！”
林珵失笑，之后又纠正道：“你对你自己的定位不太准确。你不应该照着‘妖妃’的路数走，而应该往‘妖后’的路上奔。你先预备着，回宫之后我就想法子把那个位置给你抢过来！”
“好啊，一言为定！”莫小奴高高兴兴地答应着了，一点儿也不觉得惶恐。
跪在下头冒汗的胡大夫听到此处，心里那叫一个绝望啊！
怎么着，居然有人很高兴当昏君的？
听说之所以会出现昏君，都是因为身边有个兴风作浪的女人，难道这一代祸国殃民的妖后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会治马瘟的彭姑娘？
这事儿……怎么那么闹心呢？
好好的姑娘学点什么不好，怎么偏要自己往遗臭万年的目标上奔？
胡大夫越想越觉得难受，看着莫小奴脸上愈显明艳的笑容，只觉得痛心疾首。
这时，那位“昏君”终于又想起了他：“你就是胡大夫？卢青山的请功折子上提到过你，说是马场爆发疫症之初，多亏胡大夫发现及时，将发病的马隔离在单独的马场上，这才避免了战马全军覆没的危险。”
胡大夫慌忙逊谢，又补充道：“这也不是小人自己的功劳，是小人和鲁大夫齐大夫他们几个商量出来的。而且……小人也实在并不会医治马瘟，白白耽误了病情，若非后来彭……娘娘力挽狂澜，小人的法子也没什么用。”
林珵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很不喜欢此人这种说话的方式。莫小奴见了忙伸手替他抚平了眉心，之后便听见林珵冷冷地问道：“卢将军说你有功，朕也说你有功，你自己却说没什么用，莫非你觉得朕是瞎的？”
胡大夫吓了一大跳，忙磕头谢罪。
林珵冷哼一声，有些不痛快地说道：“卢青山本来想为你们求点脸面，让朕赏你们点什么信物，可以夸耀于人、传诸子孙。可是在朕看来，你这种脑筋不太清楚的人，这份荣耀还是免了吧！小原子，传谕：两月前马场生疫，诸医者尽心竭力，劳苦功高，各赏银千两，以示褒奖！”
小原子忙答应着，自去传话。
胡大夫先前听见林珵声色俱厉的训斥，本以为自己要受罚的，此时听见又有赏银，不禁愣住了。
林珵顶不愿意看见他，烦闷地挥了挥手：“去吧！”
胡大夫忙磕头告退，退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莫小奴一眼。
那一眼饱含深意，莫小奴虽看不懂，却也大致猜得到他的担忧：你要做个好人啊！你可别做妖妃啊！这条路不是好走的啊！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招人烦！
莫小奴心里气闷，忍不住忿忿地捶着自己的腿，自己出气。
林珵长叹一口气道：“你这才认识了一个胡大夫，就气闷成这样，朕的朝中可至少有二十个这样的老头子，你说朕烦不烦？”
“那么多啊！”莫小奴惊呆了，“每天听着二十个胡大夫絮絮叨叨耳提面命，那你岂不是要疯？”
“差不多了。”林珵苦笑道，“所以，我是真想干脆做个昏君，一顿板子打死那些老东西算了！”
莫小奴只管在一旁笑，脑海里想象着二十多个胡太医对着林珵耳提面命的恐怖场景，越想越觉得乐呵。
这时卢青山已经挨完了板子，瘸着腿过来谢恩。
林珵瞬间恢复了帝王的威严，看着他冷冷地道：“这顿板子，打的是你徇私枉法欺上瞒下，你不要觉得委屈。有罪当罚，有功自然也当赏。此番你保下了凤城，该给的赏赐也不会少你的。朕已传旨回京为你议功，你只管安心就是。”
卢青山忙叩头道：“谢皇上宽仁！保下凤城是臣职责所在，不敢邀功。臣定当以今日之事为戒，绝不再犯！”
林珵摆了摆手：“罢了，你去上药养伤吧。连着小半年没好好歇一歇，你也确实辛苦。”
卢青山闻言感动得热泪盈眶，即刻便要退下去，之后却心中一凛，扑通一声重新跪了下来：“为国戍边不敢言苦，这点儿伤也不值得当回事来养，倒是先前马瘟的事——皇上，几位兽医都得了重赏，立了大功的彭姑娘可不能遗漏了啊！虽说没有女子参军受封赏的先例，但此番功劳确实巨大，请皇上以军功论赏！”
莫小奴觉得这位卢将军大约是被打傻了。为了讨林珵的好，他竟不惜当面拍她的马屁了？大将军的风骨呢？
说实话，她还挺瞧不起这种人的。
没想到林珵很高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既然卢将军这样说，朕自然不好驳回。听说那彭姑娘是安边县人，朕便准卢将军所请，封她作安边县君，受五品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