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安家
可是莫小奴心里不痛快。
后来林珵被朱太守他们缠住了说话，莫小奴就拉了椿儿到背人的地方，急问：“你不是上次还说怀念京城、想尽早回去安家过日子？今天怎么突然又变了卦？”
椿儿看着她，不说话。
莫小奴气得跺脚：“我刚才问那些人了，经过今天这一战，西梁元气大伤，但是这不代表凤城的仗就打完了。以后大大小小的仗还会接连不断地打，像你从前那样力挽狂澜建大功劳的机会却少了！你留在这里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攒够功劳熬出头，而且这里那么危险，留在这里根本是得不偿失！”
椿儿仍旧没说话，只是头埋得更低了些，头盔的尖儿几乎要戳着莫小奴的脸。
莫小奴等半天没等到他开口，气得几乎要抓狂：“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啊！”
“芸娘。”椿儿终于开了金口。
莫小奴长舒一口气，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原来你还会说话啊？我以为你哑巴了！”
椿儿没有抬头，仍然用头盔尖儿对着莫小奴，低声道：“你不是要当大周的皇后吗？皇后应该首先考虑天下的安危，而不是考虑我一个人的安危。”
莫小奴愣了半天，之后嗤笑了一声：“屁啊！你少拿这些大道理来糊弄我！这会儿凤城安稳得很，就算没有你，西梁人也破不开它！今后留守在这里的人就是跟西梁人天长地久地消耗着了，有什么大用？”
“可是这种‘没什么大用’的事，总要有人做的。”椿儿平静地道。
莫小奴觉得跟这个弟弟说不通了。
正生气呢，椿儿又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你是皇上身边的女人，说话注意着点，不要一着急就冒出市井粗话来，不好听。”
“嘿，你还教训起我来了！”莫小奴被他给气笑了，“你怎么懂那么多呢？你懂那么多，知不知道旁人担心你啊！”
椿儿又不说话了。
莫小奴气得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真是个混账东西！你想留守凤城，可你看看都是什么样的人在留守？都是三四十岁在这边有家有口的！你呢？你还没成亲，万一在这边一耽搁就是十年二十年，你就熬成老光棍了！到了那个年纪，拜将封侯又怎么样？谁家的姑娘还肯要你？”
椿儿往旁边让了让，避开了她的手。
莫小奴真是半点儿办法也没有了，气得直叹气：“也许你可以在这边找一个，但……这种小城，能有什么好的？哪里赶得上回京去踏踏实实地安个家？”
椿儿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将沉默坚持到底了。
莫小奴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闷闷地看着这个不听话的弟弟。
她实在想不通，先前明明说得好好的愿意回京，到如今回京的机会近在眼前，甚至可以说一条通天大道就在脚下，他怎么反倒犯了驴脾气？
这凤城，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不成？
莫小奴是越想越纳闷，正不知道还要说什么话来劝住这个倔驴头，耳边却听见“啪”地一声响，之后椿儿跟前的地上就多了一滴水。
莫小奴愣了半天，之后猛然跳了起来：“不是吧？你多大人了还掉眼泪？”
椿儿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转身便跑。
莫小奴追不上，气得叉腰大骂：“我看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只会给我添堵！”
椿儿没理她，脚下半点儿也没停顿，一溜烟就不见了。
莫小奴在原地怔怔地站了半天，更郁闷了。
她是真心想把那小子当亲弟弟看，所以满心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盼着他有个锦绣前程。可是那小子怎么就不领情呢？
居然还哭给她看，那么大个小伙子了，为什么啊？
莫小奴有种感觉：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弟弟，又要失去了。
她这儿只管生气，当然不知道椿儿在转过一处墙角之后便停了下来，拼命地擦眼睛。
他哪能不想回京城呢？他做梦都想回京城安个家。可是……
回去以后，他跟谁安家啊？
那边莫小奴气鼓鼓地转过身去，之后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让她一下子就安下心来，默不作声地在那个人胸膛上靠着了。
心里委屈，但哭不出来。
林珵小心地轻抚她的后背，叹道：“人各有志，你别太放在心上。”
莫小奴点点头，叹道：“他以前很好脾气的，这一次不知怎的就成这样了。”
“小奴，”林珵拍拍她的后背，笑了：“男孩子长大了总会这样的。他有他自己的主意，你觉得你是对他好，却不知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莫小奴低低答应了一声：“那就是我错了。他也比我小不了多少，我这个半道上捡来的姐姐，不该管他那么多。”
林珵不予置评，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
莫小奴没有抬头，仍然在他怀中靠着。
这时身后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说道：“皇上、娘娘，天色不早了。”
莫小奴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个眼生的小太监，便不以为意，仍旧窝在林珵的怀里不肯出来。
林珵抚着她的肩膀笑道：“难得你肯有这样老实的时候。先前看你训你弟弟，可凶了！”
“什么啊？”莫小奴惊恐地抬起了头，“你都看见了？！”
林珵认真地告诉她：“不止我看到了，朱太守、卢将军和几个将领都看见了。”
莫小奴双手抱头，想大叫。
林珵偏不放过她，两手抓着她的手腕，又补充道：“你是不知道，朱太守他们看我的时候那个眼神啊，就跟看街头上冻死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莫小奴把自己的两只耳朵严严实实地捂起来，再也不想听了。
她怎么丢脸丢到凤城来了啊！
若是以一个婢女的身份，丢脸也就丢脸了，可是现在林珵正抬举她呢，她本来是个“娘娘”，这会儿一转眼却又成了泼妇，以后旁人该怎么说她啊！
莫小奴实在是郁闷坏了。
林珵可不郁闷。
见莫小奴只管懊恼，他再也等不得，弯下腰一把将她捞起来，扛着就走：“有什么可懊恼的？反正你是朕的人，这个‘娘娘’是跑不了的，你管他们怎么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