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亲征
莫小奴一边转身去看来人，一边随口说道：“那人喊的是我。我跟你姓了，可不就是‘彭姑娘’嘛！”
一句话说罢，她已经走到外面去了。倒是椿儿仍旧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黑红黑红的。
莫小奴却没有留意这个。她已经迎上了先前喊话的那人，一见对方的神色，她的心里立时便是“咯噔”一下子。
“胡大夫，怎么了？”她一边开口发问，心里却已隐隐有了猜测。
胡大夫也没跟她寒暄，急急地就说道：“是那些马！西边马厩里已经有五十多匹马同时发病了！”
西边马厩，就是原先那些尚未发病的马住的地方。
虽然这些天疫症肆虐，有马匹发病再寻常不过，但五十多匹马同时发病却仍是不寻常的。莫小奴一下子就想到，是自己原先做的那些事起作用了。
这一批病马，她必须救过来。
否则，就相当于是她毒害了它们。
虽然即使没有她，那些马多半也依旧会生病，但自然发病与被人为传染还是不一样的。这些马若是当真死了，无论是凤城军中的人还是她自己，都没有办法不把罪责推到她的头上。
莫小奴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没有同椿儿多谈，直接挥手让他走：“我这里忙着，你不必在这里陪我，好好练兵打仗去吧，注意安全！”
一句话说罢，人已飞奔到了西边马厩里。
椿儿站在原地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
这会儿，莫小奴却已经顾不上他了。
胡大夫说得没错，马厩里已经有五十多匹马同时发病，而且数量还在增加。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莫小奴虽然紧张，倒也没有慌了手脚。
马场中的士兵也是习惯了的，马厩里一直干干净净，地面每日都用石灰水洒扫，草料里面也一直用着胡大夫他们准备的药草，这些马可以说是一直被照顾得很好的。
如今发了病，需要做的事其实也并不多，无非是重新用开水清洗马槽、更加精心喂养，以及多用热水消毒罢了。
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也琐碎。莫小奴忙得脚不沾地，椿儿在旁边站着总是碍事，一时倒闹得十分尴尬。
莫小奴从忙乱之中抬起头来，无奈地道：“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快去做正事吧！——出门的时候记得用石灰水冲冲鞋底，别把脏东西带出去，外头还有好马呢！”
椿儿只得讪讪地答应着，退了出去。
这会儿胡大夫等人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一边忙碌一边还得空向莫小奴打趣道：“彭小将在军中是何等威风！连卢将军都赞不绝口的一个人，到了你这儿竟像个三岁孩子似的那么听话！彭姑娘，你有个好弟弟啊！”
莫小奴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自然不能说这个弟弟是假的。当初离开京城一路结伴同行，一路走驿站或是住店，人家都要问两人是什么关系，她和椿儿总不能说是普通相识。于是路上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认了姐弟，相依为命这么久，假的倒也快成了真的了。
想到这半年的事，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想起了那座遥远的宫城来。
这么久了，她几乎没有听到过任何与京城有关的消息。
宫中的皇帝，以及她留在宫里的那个孩子，竟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了。
她没有本事回去找他们，只能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没有办法回京，那就先把手头的事做好吧。
莫小奴说服了自己，仍旧同胡大夫他们一起忙着眼前的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一批马虽然齐齐发了病，但看上去并不像原先那些一样严重。虽说病症原本就是有早有晚轻重不一，但像现在这样发了病还能有力气站着的，原先并不多。
这个小小的细节，让莫小奴的心里隐隐地生出了几分欢喜：这条路，也许走对了！
鲁大夫正在一旁忙得满头冒汗，忽然瞥见莫小奴唇角带笑，不禁七窍生烟：“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马场本就忙不过来，被你这么一闹，连那些好马都来不及照顾了！”
此刻莫小奴心里还没什么把握，不便与他争辩，于是只管低了头，老老实实地听训。
胡大夫心里是护着她的，这会儿却也不便同人争吵，只得岔开话题道：“可惜这马发病得急，彭姑娘还没来得及跟彭小将说几句话就回来忙了。听说彭小将前几天又去打仗了，还立了不小的功劳，也不知道官职会不会再往上升一升。”
“他又立功了？”莫小奴有些惊奇，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竟什么都没有来得及问。
胡大夫一边忙碌一边笑道：“立功有什么稀奇？彭小将哪次上战场不立功？彭姑娘啊，你将来是有福了，有个做武官的弟弟，这一辈子的好福气享用无尽啊！”
莫小奴低下头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她倒不指望能靠着这个做武官的弟弟享什么清福，但椿儿做了武官，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有可能回京城、上朝堂？
想到这种可能，她的心里却是瞬间雀跃起来。一片在心里压了一年多的阴云至此终于看到了消散的希望。
她，有个做武官的弟弟！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不再以奴婢身份示人？
她知道对于出身奴籍、却不愿为奴之人来说，从军是最好的路。
只要入了军籍，自然就不再是奴身，而且在军中立下战功、挣到官身的人，也可以帮家中亲属脱去奴籍……
虽然她这个“亲属”身份是假，但一个武官若肯帮她改换户籍，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个认知，使得莫小奴心中欢喜不已。
胡大夫见她高兴，知道自己说的话很中她的心意，不由得也笑了。
鲁大夫在旁听着，忽然想起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这个女人还有个挺厉害的弟弟，当下也不敢再泼冷水，忙附和着说道：“彭小将倒当真是个有出息的，里里外外这么些年轻将士，还真没有哪个赶得上他。听说京中皇帝要御驾亲征，若是见着了这个少年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