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凤城
到了这份上,全忠叔就不得不发话了:“大侄女,你五婶子是不对,可你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废了她的手,这就够了吧?”
“我不会要她的命,”莫小奴冷冷地道,“你们都回去,谁也不许跟着我!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这个老虔婆。你们若是一直跟着,说不准我什么时候生气就杀了她!”
这话说出来,就更像土匪了。
全忠叔在村里是说一不二的。他自己觉得身上担着维护全村安宁的重任,当然不肯容许莫小奴这种杀人犯平平安安地逃出去。
可没等他开口反对,五婶子自己已经嚎啕起来:“别杀我,别杀我啊!全忠大兄弟你快带着他们退后些,别再惹这个活罗刹了啊——”
看着莫小奴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全忠叔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果真不敢再往前靠近,只盯着莫小奴问道:“我们不过去,你当真就饶了你五婶子?”
莫小奴冷冷地道:“我已经饶了她了,不然你以为她能活到现在?”
“那好!”全忠叔立刻接话,照着对待土匪的规矩老老实实地道:“那我们就听你的,你也要说话算数,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放你五婶子回来,不许再多造杀孽!”
莫小奴痛快答应,先将五婶子扔到马背上,自己也利索地骑了上去,一夹马腹飞快地向夜幕之中奔了出去。
几个男人在后面看着,知道追不上,也不敢追,不由得面面相觑。
那黑脸汉子心有余悸地道:“这女土匪在村里住了这么久,咱们竟然半点儿也没看出来,真是好险!”
“什么女土匪!”全忠叔叹道,“要不是五嫂子黑心把她给惹急了,也不至于弄成这样!现在闹出了人命,也不知道县太爷那儿能不能说得过去,咱们村还有官司要打呢!”
黑脸汉子不服气地道:“还说她不是土匪!不是土匪能闹出人命?你看她的手段,杀人跟杀鸡似的!你再看看她骑马的那个利索劲儿!五嫂子那身量怕不得有她两个那么沉?她一把提着就给扔到马背上去了!不是土匪,她能有那么一膀子力气?”
他这话却也无法反驳,毕竟全忠叔并不知道莫小奴这一路从京城赶过来已经练就了一身绝佳的骑术,更不知道她因为被人给追杀怕了,这些日子旁的没干,尽练功夫了。
当然凭她这身三脚猫功夫,遇上真正的练家子还是不够看,但至少在逃跑的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这不,顺顺当当地骑上了马,没一会儿就把那个小村子远远地抛开了。
确定身后没有人追上来,莫小奴就没再为难五婶子,随手一推便将她从马上丢了下去。
马蹄不停,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路疾行。
莫小奴知道,那个村子是不能回去了。村里出了命案,她若回去必定会被县衙里的人抓起来。坐牢都是轻的,随随便便打顿板子,她的小命八成便交代在这儿了。
她只能逃。
想来也是可笑,去年盛夏时候是在逃命,今年又是在逃命。
莫小奴暗暗地盘算了一番,幸亏最值钱的东西都是缝在衣裳里随身带着的,否则像这样匆匆忙忙逃出来,明天差不多就要去讨饭了。
也幸好这一次不是禁军在追她,那个村子里的人甚至县里的衙役,她自认是不怕的,就算打不过,她至少跑得过。
就这样,莫小奴不顾暑热,骑着马连夜赶出了一百多里路,天亮时便已经出了安边县的地界。
刚出村子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往何处去。但如今想想,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要去,凤城。
不止因为椿儿跟着队伍在那里打仗,更是因为那里是大周如今最要紧的一处关口。如果凤城被攻破,大周的城池怕要接二连三地落到西梁贼人手里了。
大周是林珵的天下,即便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也想去看着。
于是莫小奴没有再犹豫,稍稍歇息了一番之后,便继续策马往西北方向而去。
这条路,越走越荒凉。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西北方向有战事,百姓们能逃的早就逃了,可不是荒凉嘛!
莫小奴不在乎这些。
她将身上带的一枚玉环卖掉换了些碎银子,一路风餐露宿,不断地打听着消息,直奔凤城战场的方向。
如此这般走了六七天之后,路上遇到的逃难之人忽然多了起来。莫小奴心中疑惑,一路不住地向人打听,终于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凤城,恐怕守不住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莫小奴不禁大为紧张,非但没有理会路人的劝告,反而加快了速度,快马加鞭往凤城那边赶了过去。
离得越近,打听到的消息就越详细。
原来,凤城从附近的几处州县都搬了救兵来,原本是可以再顶一阵子的,只是不知怎的,这段日子以来军中的马匹忽然大片地发了病,倒毙在营盘里、战场上……
那些没有死的马也大都病恹恹的,四条腿不住地打颤,显然是不顶用了。
这样一来,原先充当军中主力的骑兵瞬间就没了优势。将士们原本练的就是马背上打仗的本事,如今坐骑没有了,他们就像老虎没了爪牙,战力甚至连平常的步兵都比不上。
与此同时,对面的西梁战马却毫发无损。此消彼长之下,打仗自然就加倍艰难了。
听到这些消息的莫小奴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凤城去。
可是她一个孤身女子行路本就格外艰难,如今遇上战乱,一路走来更是麻烦不断。
这不,离着凤城还有七八十里,眼看着一天工夫就到了,她却偏偏被人给截了下来。
莫小奴心里有鬼,一见那么一群人不由分说地将她围在了路中间,她便不由得吓出了一身汗,第一反应就是“安边县的衙役们来了”。
只是细看之后,她自己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若是县里的衙役们,至少穿着和兵器都应该是统一的。而眼前的这群人穿得虽说有些相似,细看上去却各不相同。
更不用说衣服兵器都是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分明是一群杂牌军,哪有半点儿衙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