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嫁娶
五婶子没想到她答得这样快，一时倒愣住了。
莫小奴也不打算多说，三下两下把剩下的衣裳洗净晾好了，便转身回房去缝补昨日晒干的那批衣裳。
五婶子不甘心，又跟着走了进来，在门槛上坐下了：“这么大的事，你不再好好想想了？你年纪还轻，真不嫁人了，这辈子怎么过？”
莫小奴不在乎地道：“我这不是过得挺好嘛！”
“我的傻侄女哟！”五婶子拍着大腿直叹气，“你现在是过得挺好，那是因为有你弟弟！将来呢？将来你弟弟娶了媳妇有了孩子，要养家糊口，哪里还能顾得上你这个姐姐！到时候你年纪大了，没有婆家人照顾，又没有儿女养老，你怎么办？”
莫小奴手上顿了顿，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穿针引线：“我有儿子的。”
五婶子愣了一下。
莫小奴抬头往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面上浮起一个浅笑：“我有儿子，在京城。”
五婶子回过神来，却没有打退堂鼓，而是怜悯地看着莫小奴的脸，叹了口气：“你倒是个恋旧的，可是这安边城离着京城几千里呐，你还指望能回去？再说你那个孩子——那么小，送人了吧？小孩子三五岁前，命都还是老天爷的，你怎么知道能不能养得大？”
“你住口！”莫小奴勃然大怒，“你才养不大，你全家都养不大！”
“诶我说，你怎么骂人呐？”五婶子立刻就不乐意了。
莫小奴也不是个没脾气的，随手将针线一扔，便直起了腰：“你也知道不是好话？我以为你们家‘养不大’是夸人呢？我看你是长辈，不愿意说难听的，你可不要上门来找骂！”
五婶子一向是泼辣惯了的，闻言立刻拍着大腿站了起来：“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我说的不是实话不成？看你年纪也不大，你的孩子能有几岁？那么大点的娃儿离了亲娘，能养活得了吗！再过两年你年纪大没人要了，儿子又养不活，那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莫小奴气得直发抖，好半天才站了起来，硬邦邦地顶了回去：“照这么说，你那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孙女也都未必养得活，你的年纪又早就老了没人要了，你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五婶子听见这话可来了气，袖子一挽就要上前干架：“我打死你这个黑心的小蹄子！”
莫小奴差一点就要拔出匕首来，幸好最终是忍住了，脚尖一挑便将先前坐着的凳子提在了手里，沉着脸道：“五婶子是以为我不会打架吗？”
这一瞬间，她眉眼间现出骇人的厉色，竟吓得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五婶子心惊胆寒。
莫小奴将手中的凳子狠狠一摔，冷笑道：“我念你是好意，不想与你计较，可你最好管住你的嘴！我的儿子，不是你能诅咒的！”
五婶子被她这一摔吓得打了个哆嗦，又觉得脸上挂不住，才退出两步就站定了：“我是给你脸面，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寡妇，又是生过孩子的，我侄子不嫌弃就不错了，你还真当自己多金贵呢！”
“金贵不金贵，也不是你说了算！”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却是椿儿回来了。
五婶子的脸色黑了黑，终于还是堆起笑容，回过头去：“椿儿啊，你今儿怎么得空回来了？”
椿儿快步走进来，半点儿好脸色也没给她：“我要是不回来，也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就是这么欺负我姐的！”
这话说得，五婶子的脸色又黑了些：“你们姐弟不能这么说话啊，我是好心好意来给你姐姐说亲，你们怎么都不识好歹呢！”
椿儿在莫小奴的手上扶了一把，看着她坐下，之后才转过身去冷笑道：“五婶子竟是好意？那就请您说说，您给我姐姐说的是什么人家？该不会是您那个哑巴侄子吧？”
五婶子闻言便有些讪讪，支吾着道：“他……他除了不能说话，人还是很好的！”
莫小奴被她给气笑了。
椿儿却笑不出来。他怒视着五婶子那张乌黑的脸，两手都攥得“咔咔”响：“我姐弟二人虽说住在这村子里，可没给你们添半点儿麻烦！你的胆子倒不小，打主意打到我姐的头上来了！”
莫小奴怕他气坏了，忙捏着他的衣袖往后拽了一下，笑道：“你也不用生气，我只不理她们就是了。”
椿儿见那五婶子的脸上也不好看，一时倒也不愿把事情彻底弄僵，当下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五婶子慢走，我们就不送了！你有给你那侄子说媒的工夫，不如好好回家去看着你那个发癫的儿子吧！”
五婶子还想说什么，椿儿抬手“咣”地将房门一关，她便终于讪讪地抱怨了几句，转身走了。
莫小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椿儿倒是当真动了气，在莫小奴对面坐下来，气得好久都说不出话。
莫小奴只得安慰他：“就算五婶子没安好心，那也不过是来说几句不好听的罢了，她又不能强绑着我去嫁给她侄子，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
椿儿黑着脸看了她一眼：“被那样的人惦记上就已经够恶心的了，你还想她绑你去嫁给她侄子呢？”
莫小奴无奈地笑了笑，拿手在他面前晃：“别生气嘛，多大点事儿！”
椿儿不忍心甩脸子给她看，只得叹口气，缓和了面色：“以后这种人能不见就不见，咱又不指着他们吃穿！”
莫小奴连声答应着，笑道：“你不用操这份心，我又不会真被人欺负了去！我手里人命都有几条了，还怕跟人打架不成？”
椿儿见她全然没有往心里去，终于也跟着露出了一丝笑影：“你不在意就好。”
莫小奴笑着说“不在意”。
椿儿放下了心，迟疑片刻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五婶子虽然不靠谱，但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在这边安个家？”
莫小奴重新捡起了先前缝着的衣裳，漫不经心地道：“这里不就是咱们的家吗？还安什么家？横竖你在军中，三两年内也娶不上媳妇，总不至于现在就把我撵走了吧？”
椿儿脸色一变，脱口而出：“我一辈子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