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危机
她也顾不上一身快被摔得散了架的骨头，忙忙地翻身下了地，攥紧了匕首警惕地看着破烂的车窗。
片刻之后，外面果然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车里有人吗？”
莫小奴呆住了。
时间仿佛倒退回了半年之前。那时她身在坟窟之中，带着与今日相似的惊恐和绝望，手持尖刀同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对峙着。
那时外面响起的就是这样的声音：“谁在那里？”
这一次，又是他？
莫小奴有些不信，却在看到车窗外露出的那张面孔的时候，心里猛然一松，攥着匕首的手无力地垂下去。
外面那人看见她，显然也是十分意外：“芸娘，怎么是你？”
莫小奴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谦王府出事以来，她受人恩惠不少。但大多数时候，那些人施恩与她，都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冲着她的孩子。
真正是出于善良而待她好的人屈指可数，椿儿是第一个，也是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一个。
先前听说椿儿被打了两百板子丢出恭王府，莫小奴的心里一直是过不去的。
她知道椿儿做事稳妥，人又伶俐，平时是不会犯什么大错的。林珮之所以对他下那样的狠手，必然是因为她。
两百板子，那是足以致命的啊！
据兰儿所说，椿儿被丢出恭王府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这件事在莫小奴的心里压了几个月，几乎已经成了心结。
而此时此刻，那个小厮就在车窗外站着，同样愣愣地看着她。
莫小奴忽然抬手擦擦眼角，“嗤”地笑了：“椿儿，你有没有数过，我欠你几条命了？”
见她开口，椿儿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他转身绕到马车后面，向内伸出了手：“那马还没死，你快出来！”
莫小奴依言钻了出来，这才看见那匹马的脖子后面被砍了一刀，四条腿还在不住地挣扎，显然是试图要站起来。
当然，它最多只能拖着马车在地上晃两下，站起来是不可能的了。
莫小奴放下了心，之后又觉得有些可惜。
椿儿向她解释道：“那匹马不是寻常的受惊发疯。我看它那样子，分明是被人下了药。你是不是又得罪什么人了？”
莫小奴无奈道：“岂止是得罪人了，全京城的人都想杀我。”
椿儿闻言脸色微变：“那……你岂不是不能回京城了？”
莫小奴遥望着京城的方向，叹道：“确实回不去了。”
椿儿拧紧了眉头看着她，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莫小奴郑重地向他施了一礼，低声道：“这一次，我依然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今后我也不知道该到哪儿去……你的救命之恩，也许只能到来世再报了。”
“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举手之劳而已！”椿儿摆了摆手，依稀仍是从前那个腼腆的小厮，只是一行一动间，明显比从前多了几分英气。
莫小奴一向不会说什么客套话，而她欠着人家的命，也不是说两句客套话就能安心的。因此，这会儿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椿儿被她看得莫名地有些脸红，迟疑了好一会子才说道：“我急着要赶回北边，你要是没有地方去，不如……跟我一起？”
莫小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之后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是不是又要给你添麻烦？”
椿儿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北边地广人稀的……我的意思是你去了也不会没地方住，我会护着你的！”
莫小奴看了看他一身利落的装束，再看看他身后的两匹马，一时有些迟疑。
对此时在京城走投无路的她而言，有个人带着她走总比自己一个人满世界乱闯来得好一些。可是看椿儿的架势就知道，这一走，只怕就没日子回来了。
京城里，还有她舍不下的人。
椿儿看出了莫小奴的犹豫，叹息着道：“最近北边不太平，你不想去也有道理。我在京城也没有家了，你要是还想留在这里，我可帮不上你什么了。”
这时天色渐渐亮了些，莫小奴远远地看着城门方向涌出来的那些行色匆匆的百姓以及官兵，先前被追杀的恐惧再次袭上了心头。
“我跟你走！”她咬了咬牙。
椿儿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忙牵着两匹马向前走了几步，将其中一条缰绳递给了她：“幸好军中一直都是备的双马，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你！”
“军中？”莫小奴有些惊讶。
椿儿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皮：“是，我参军了，还混了个小官儿当！”
莫小奴闻言不禁大为惊奇。
为防禁军追来，二人骑上马向前飞奔了一段，边走边说了各自的近况。
莫小奴至此才知道，先前椿儿被打得半死，扔出府外之后竟侥幸没死，被一个临时被征去做军医的大夫救了，之后便带到北边报名参了军，几场硬仗打下来，立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功劳，如今已经做了十夫长，颇受上头赏识。
也是事有凑巧，这是他参军以来第一次回京办事，好巧不巧地就遇上了她。
莫小奴觉得，这个椿儿一定是自己的救星，自己每次遇到大难，从天而降的都是他。
椿儿被她谢得有些不好意思，傻呵呵地笑着，一个劲地挠头。
莫小奴觉得这小子自从参军以后，好像没有从前那么聪明了。
椿儿对这个评价表示很委屈，很不客气地回怼了一句，以至于两个人差点吵了起来。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恭王府时的日子。
可是恭王府已经不是从前的恭王府，这个事实愈显得“旧友”这个身份难能可贵。
身后一直没有禁军追上来，莫小奴也渐渐地放下了心。
只是，另外一件事很快就占据了她的思绪。
椿儿说，北疆不安，战事一触即发。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一个国家内政不宁的时候，难免会有敌国趁虚而入，盘算着占点儿便宜。
她还记得林珵曾经说过，西梁虎视眈眈，随时有入侵的可能。
在宫中闲话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紧张，如今听椿儿这个亲历过战争的人说起来，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不止是朝堂上艰险重重，此刻的大周，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