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见红
那管事的吃了一吓,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踹他的人是皇帝,立时吓得白了脸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一直密切关注着这边动静的程暄妍立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林珵也顾不上理会旁人,一个箭步冲过来,狠狠踹翻了一个碍事的婆子,伸手将莫小奴揽进了怀里:“你怎么样?可还能撑得住?”
“皇上?”莫小奴吃了一惊,忙从他臂弯中挣出来,便要跪下行礼:“皇上,奴婢有罪,甘心领罚……”
“够了,你有什么罪?!”林珵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抬头看向嘉懿太妃:“今日便是她们说你杀了人,你也认罪是不是?!”
“皇上!”莫小奴急急地攥住了他的手,不住摇头,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林珵却知道,今日之事,不管他再怎么冷静,都是不能善终的了。
他总不能真的让莫小奴断一双手。
想通了这一点,也便下定了决心。
林珵扶着莫小奴站了起来,楼四小姐忙跑过去搬了一把椅子,亲自服侍着莫小奴坐下了。
嘉懿太妃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皇上?”
林珵低低冷笑了一声,直起腰来:“太妃。”
嘉懿太妃松了口气:“皇上,这样的贱婢,哪里值得您……”
“太妃,”林珵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小奴当真偷过您的檀香木佛珠吗?”
“小奴?谁是小奴?”嘉懿太妃愣住了。
林珵握住了莫小奴的手,低头一笑:“自然是朕的青梅竹马、红颜知己,昔日谦王府的女主人,莫小奴。”
嘉懿太妃的脸色霎时白了,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林珵看着她,嘲讽地笑着:“你说小奴偷了你的佛珠?朕倒想先问问太妃,你明知小奴身子笨重不宜出门,为何坚持要她上门抄经书、制经幡,又为何要强留她在你的住处歇晌?”
“我,那当然是……”嘉懿太妃只觉耳中嗡嗡乱响,嘴里已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林珵握着莫小奴的手又紧了紧,冷笑道:“太妃是不是觉得,以您的身份,陷害一个奴婢是小事一桩,所以即便破绽再多,也不会有人追究?”
嘉懿太妃闻言愈发惊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可是……”
林珵看见金嬷嬷在门外站着,便沉声向她吩咐道:“传话下去,把嘉懿太妃身边的奴才们挨个审一遍,问出实情来再给朕回话,别叫人说朕偏私,冤枉了长辈!”
嘉懿太妃喃喃地道:“佛珠,可是,那些玉器……”
林珵再次冷声打断:“暖玉项圈是朕亲手雕琢出来的、送给朕未出世的孩子的礼物,怎么,太妃有意见?”
嘉懿太妃脸色灰败,如遭雷击。
那边程暄妍面上露出惊疑的神色,快步走了过来:“皇上,您刚才说,这……芸娘是您的——红颜知己?”
到了这个份上,林珵也不隐瞒了,干脆坦坦荡荡地迎上了她的目光:“不错。”
“你……”程暄妍低下头,眼里闪过几点泪光,之后又像是强忍着什么似的,挤出了笑容:“这么大的事,您为什么不早说!竟让妹妹委屈在听香馆做奴婢,这……这得多辛苦啊!”
林珵看见她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虽然明知九成九是装的,一时却也找不出破绽来,只得配合着,有些脸红地叹道:“朕原是担心,怕将来传出去说朕的第一个孩子是婢女生的,非但朕自己的脸上不好看,就连皇后只怕也难做。因此想着先将她安置在宫中,等宫里有了别的孩子,再寻个时机给她名分,没成想——唉,到底还是朕思虑不周。”
他一番话说完,程暄妍同样在心里骂了一声“瞎扯”,面上却作出甚为赞同的样子:“皇上这样思虑也不无道理,只是到底还是委屈了妹妹。您看,若早知她不是寻常奴婢,又怎会有这样的事,让妹妹受了这天大的冤屈!”
林珵低头看看莫小奴,见她两颊高高地肿着,唇上却是全无半分血色,不禁吓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向程暄妍冷笑道:“小奴今日受的委屈,只怕并非因为她是个奴婢。宫里素日那些阴损害人的心思手段,真当朕都不知道吗!”
程暄妍听着这话不对,脸上立刻就僵住了。
林珵见状又缓和了语气,道:“今日还要多亏了皇后宽仁,否则只怕不用等朕过来,小奴这条命已经没了!”
程暄妍忙也调整了脸色,微微笑道:“臣妾原本是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故此对有孕之人格外宽容些,谁知竟恰巧帮到了自家姐妹,也保全了皇上的龙裔。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妹妹和皇子都是有福的。”
“朕心里有数。”林珵弯腰抱起了莫小奴,又回头向程暄妍道:“太妃虽犯了大错,但毕竟是长辈,劳皇后妥善处理一下。”
程暄妍忙答应着,又劝道:“妹妹脸上伤得厉害,不如先叫太医过来看一看再回去?”
林珵摇头否决,抱紧了莫小奴转身便走。楼四小姐忙过来帮着他拢紧莫小奴的衣裳,防她路上受凉。
手碰到莫小奴身下衣袍的时候,楼四小姐忽然一怔,忙回头向莫小奴刚才坐的椅子上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大变:“有血!”
“什么?!”林珵呆了一呆。
金嬷嬷立刻脸色煞白地冲了过来:“见红了?!怕是要生了,皇上,要赶快回去!”
林珵只觉得头脑发懵,一瞬间半点儿主意也没有了。听见金嬷嬷喊“赶快回去”,他便顾不上别的,忙抱着莫小奴向外疾奔而出。
还是楼四小姐想起来,忙向杉儿吩咐道:“快去太医院,把最好的太医都请过来!——还有产婆,对了,前两天说去请的产婆进宫了没有?”
杉儿也不知道是该先答她的问题还是该先去办差,忙乱地转了个圈子才飞快地摇了摇头,拔腿奔了出去。
林珵这会儿早已什么都顾不上了,抱了莫小奴一路踩着风似的直奔回了听香馆,太医却还连个影子也没有。
至于产婆,那更是没影儿。本来就没敢光明正大地请,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找的人,这两天正在家里忙年,压根儿就还没进宫。
林珵一见这局面,愈发慌了神,在莫小奴的床边急得团团乱转。
还是金嬷嬷看不过,叫几个小丫头一起把他推了出去,只许他在外面等着。
林珵听见说是“妇人生产自有规矩忌讳”,便不敢不听金嬷嬷的话。只是,想着莫小奴苍白的唇色、涔涔冒汗的额头,他又哪里能坐得住!
等了半晌,太医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