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反目
莫小奴想了一想，道：“我觉得可以相信她。”
楼四小姐愕然。
莫小奴安抚地反握住她的手，解释道：“程暄妍野心极大，必不会甘心跟着一个傀儡皇帝做一个影子一样无权无势的皇后。所以，她想同她的父亲争权，完全说得过去。而且你也知道她不喜欢她的妹妹，当然连带着就会更不喜欢恭王。所以，在这一次的事上，咱们可以同她站在一边。”
“可是，”楼四小姐忧心忡忡，“我总觉得她是在利用我！”
莫小奴平静地道：“可以被她利用，总比被她铲除来得好。她说得对——你只管把消息传给楼大人，该不该办、该如何办，楼大人自有分寸。”
楼四小姐怔怔地想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莫小奴见状便笑道：“没多大事，睡吧。”
说罢便要走，楼四小姐却拉住了她：“芸娘，他……是不是在你那里？”
莫小奴愣了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
楼四小姐有些失落似的叹了口气，之后又说道：“那个苗儿刚进来的时候，像做贼似的四处打量了一圈，看着好像在找什么人。我就想，是不是皇上又不在宫里了？”
“也许，”莫小奴笑道，“皇后疑心是你把人私藏了，所以深夜跑来这里搜查！”
楼四小姐白了她一眼：“我替你背的黑锅也不少了！那人若当真不知去向了，多半就是藏在你那里！”
莫小奴笑着在她的手臂上拍了一把：“别贫了，还是赶紧补个觉吧，明日还要去听戏呢，可别顶着两只黑眼圈出门！”
楼四小姐没有再挽留，只是看着莫小奴走出去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
莫小奴拖着酸痛的双腿走进耳楼，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声，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抱起来了。
熟悉的气息格外让人安心，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还没走啊？”
林珵抱着她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放到床中：“多了这么大一块肉在身上，怎么也没觉得你沉多少？你是不是又瘦了？”
莫小奴窝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是瘦了啊，你不是常说什么‘消得人憔悴’吗？”
林珵揽住她的肩头，叹了口气：“受那么多委屈，怎么能不瘦……”
“嗯？”莫小奴疑惑地看着他，“不委屈啊。”
“刚才的事我看到了，”林珵叹息着道，“你做得很周全。如今，小奴真是越来越让人放心了。”
莫小奴瞪大了眼睛：“你在主楼房顶上偷听？”
林珵有些尴尬似的咳了两声：“这怎么能叫‘偷听’？整个皇宫都是朕的，朕想坐在哪儿就坐在哪儿！”
“你说得对！”莫小奴大笑。
林珵陪着笑了一阵，站了起来：“我该回去了。你跟楼充仪说，弹劾恭王无妨，不必当真闹出什么大事来，敲打敲打他也好。”
莫小奴点头应下，揶揄道：“你可得叫管叔扛着你跑得快一些，若比皇后回去得晚，可又要解释不清了！”
林珵起身走到窗前，笑道：“我的行踪，只要能向你这个小醋坛子解释清楚就可以了，旁人没你这么难缠！”
莫小奴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管叔早已在窗前等着。莫小奴只一转眼的工夫，林珵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真是走得干脆利落。
不过，也确实该走得利落些。毕竟再耽搁下去，天就要亮了。
莫小奴怅然地关了窗，回到床中躺下，之后才意识到这一天加上大半夜实在累得够呛，几乎连蜷一下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明也没干什么太累的事啊。
身子重了，人果然就显得娇气。想想接下来的两个月，这样的不便还会加剧，莫小奴就觉得有些犯愁。
这可怎么办啊？
正愁着呢，忽听楼下“笃笃笃”一阵轻响，是敲门的声音。
莫小奴想了想，没应声，也没动。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啪嗒啪嗒”地上来了。
果然是楼四小姐。
莫小奴抬了抬眼皮，懒懒地道：“你自便吧，我腿快断了，没力气招待你了！”
楼四小姐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四处乱看：“你这屋里，没藏着什么人吧？我会不会来得不是时候？”
莫小奴没好气地道：“是，太不是时候了！所以慢走不送！”
楼四小姐踢掉鞋子，笑嘻嘻地钻进了被窝：“不是时候我也不走！今晚你是我的！”
“你呀——”莫小奴叹了口气，知道对方是实在睡不着才来的，倒也不好说她什么。
宫里的夜格外黑，睡不着是常有的事，有人作伴倒也不错。
因此莫小奴向床里蹭了蹭，让出一半床位来，安心地闭上了眼。
楼四小姐却似乎不打算睡，又往她的身边靠了靠，低声问：“程暄妍那样的人，又阴损又歹毒，咱们真的可以放心任她摆布？”
莫小奴迷迷糊糊地道：“当然不是任她摆布。咱们该做什么事、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自己心里都要有数，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楼四小姐答应着，又道：“可我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咱们跟程家，本来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如今却要照她的吩咐做事！”
“可是，弹劾林珮，这件事本来也该是咱们愿意做的啊。”莫小奴实在不明白对方究竟在别扭什么。
楼四小姐似乎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了，沉吟良久才终于又叹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宫中的事情反复无常，昨日是敌人的今日都有可能合作，那今日是朋友的，明日又会不会反目成仇？”
“当然可以啊，”莫小奴答得满不在乎，“一向不都是这样的？所以，你是打算现在就跟我反目了吗？”
“呸！”楼四小姐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你反目？我还等着你飞上枝头，带着我过好日子呢！我又不傻！”
莫小奴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道：“我知道你不傻。所以，该睡的时候就睡吧，我可困死了！”
楼四小姐低低答应了一声，似乎又想说点什么，抬头却见莫小奴已睡着了。
于是，也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