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是我
只见一个面容清丽、身形略显丰腴的婢女转过墙角,沿着长廊快步走了过来:“老爷、小姐,出什么事了?官差为什么要拿你们?”
“你出来做什么?!”楼四小姐看见她,气得跺脚。
来人当然便是莫小奴。她紧走几步赶过来,扶住了楼四小姐的手:“我是小姐的奴才,当然要跟小姐在一处!何况……老爷小姐若被他们抓走了,难道我便能幸免吗?”
楼四小姐看着她,欲言又止。
刑部几个官员的眼睛锐利如刀,死死地盯在莫小奴的身上:“你也是楼四小姐的奴婢?先前为何不出来?”
莫小奴转过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回大人话:芸娘确实是四小姐的奴婢,只因有孕在身多有不便,因此小姐吩咐了在后院做些轻省的差事,跑腿见人的事都不叫我做的。先前有个婶子到后院去喊人,我以为是叫人到前院来跑腿,就没当回事;后来发现满院子不见人影,我怕误了大事,这才自己出来的。”
“口齿倒伶俐……”一个官员探究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移开了目光。
孕妇是不能做刺客的,因此他们对莫小奴的兴趣很快就消失了,仍将注意力放在了楼家父女的身上:“楼大人,府中还有别处藏了不得见人的婢女没有?若有,还是劝您尽快交出来为妙,别等大理寺的弟兄们搜出来,那可就罪加一等了!”
楼敬昔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莫小奴,满眼担忧。
莫小奴见状便看向了楼四小姐,用足够堂中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悄悄”问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又是刑部、又是大理寺的?要抓咱们?”
楼四小姐攥了攥她的手,也用同样的“低声”回答她:“说是顺着一柄匕首查刺客,不知怎的就查到咱们头上来了!说什么咱们院里的人托梁儿去买了匕首,所以咱们就是刺客……”
不等她说完,莫小奴已尖叫起来:“我是托梁儿去买了匕首,可……怎么就成了刺客了?我长这么大连鸡都没杀过!再说了,如果我是刺客,他们就该直接来抓我,怎么……”
她的话尚未说完,跪在地上的梁儿已叫了起来:“没错,就是她!就是她托我买匕首和毒药的!”
刑部的几个官员齐齐看向莫小奴,几个持刀的手下也都围了上来。
莫小奴一脸惊恐:“你们……要抓我?”
刑部秦侍郎向后退了两步,盯着莫小奴冷声问:“这么说,你承认成记铁铺那柄匕首是你托人买的了?”
“是啊。”莫小奴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惊恐而又茫然。
秦侍郎拍了拍手:“好极!这么说你就是刺客了!关于前因后果、幕后主使,你是在这儿交代,还是去刑部交代?”
“什么刺客?!”莫小奴跺了跺脚,气得满脸通红:“我买把匕首切瓜果吃,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刺客了?听大人的意思,居然还要牵连我家老爷和小姐?这是什么道理,大周律法哪一条说不许买匕首了?”
“嘿!”秦侍郎冷笑了一声,“不愧是能混进福宁殿刺杀皇上的人,信口开河的本事确实有一套!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什么?刺杀皇上?!”莫小奴吓得呆了,整张脸霎时惨白起来。
秦侍郎拿起桌上的那柄匕首向她晃了晃,冷笑道:“怎么,这会儿又要抵赖?这凶器是在皇上寝殿里发现的,你先前也承认了是你买的,如今还有何话说?!”
莫小奴看看那“凶器”,再抬头看看秦侍郎的脸,神色愈发茫然:“这是……凶器?”
秦侍郎冷哼一声,收起了匕首:“带走!”
“慢着!”莫小奴猛然站直了身子,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来:“奴婢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我的匕首好端端的在我这儿呢,大人为什么要从别处拿一柄匕首来赖我?”
秦侍郎愣了。
楼敬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跌坐在了太师椅上。
楼四小姐脸色一变,抓过莫小奴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咬牙切齿:“黑心的奴才,你是要吓死我!”
莫小奴盯着秦侍郎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匕首,跟自己的那把放在一处,惊讶地道:“竟是一模一样——所以,大人,这‘凶器’不是我的啊!我的匕首一直好好的在我手里呢!”
秦侍郎脸上渐渐地变得有些难看,忽然回头向外面吼道:“把那铁匠铺的伙计带进来!”
伙计原在府外候着,很快就进来了。
秦侍郎命人将两柄匕首从莫小奴的手中夺过来,递给了他:“你看看,哪一把是假的?”
伙计忙接过去,前后上下仔仔细细地查验了一番,跪地禀道:“大人,这两柄匕首都是我成记铁铺所造!”
莫小奴闻言立刻冲上前去,夺回了自己的那一把:“秦大人,如今奴婢的冤屈可以分明了吧?我家老爷和小姐也不是刺杀皇上的幕后主使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秦侍郎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
铁铺伙计忙道:“同样的匕首,我们铺子里一共打了三把,一把在我们小少爷手里,大人已经见过了,另一把是这楼家的伙计买走了。”
“就是我这把!”莫小奴没好气地补充道。
那伙计迟疑了一下,又怯怯地道:“第三把没有记在账册上,是因为刚打出来没多久,就忽然找不到了,所以……”
“所以!”莫小奴气得跺脚,“所以明明是别人偷走了匕首去当刺客,你们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诬赖人!我一个大肚婆跑到宫里当刺客去了!我家老爷放着三品侍郎不做要弑君谋逆了!我家小姐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要刺杀皇上了!”
“芸娘,不得无礼!”楼敬昔假意呵斥了一句,脸上却全无半分怒意。
楼四小姐也跟着“训斥”道:“查案子原是秦伯伯他们的职责。既有一模一样的匕首,查到咱们头上也是情有可原,辩明白了就好。芸娘不得聒噪!”
莫小奴收起自己的匕首,低下了头:“我只是替老爷和小姐委屈!”
秦侍郎讪讪地笑了笑,向楼敬昔拱手道:“原来是误会一场。今日之事确实是下官鲁莽了,还望楼大人海涵。”
“好说。”楼敬昔很好脾气地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茶碗:“职责所在,应当如此。刑部的事我们吏部帮不上忙,唯有敬此一盏清茶,祝愿秦大人早日破案,为圣上分忧。”
秦侍郎胡乱支应了两句,挥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人匆匆告辞走了。
楼家众人至此终于齐齐松了口气,无力地瘫坐了下来。
莫小奴低头走到厅堂中央,跪了下来:“奴婢恣意妄为,险些连累楼家,请老爷夫人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