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之约
莫洵点了点头，打量着头顶的穹窿。他们刚才降落的地方恰好是城堡的露台，绕过围墙便是一座孤高的塔了——但它并不是最高的。
一盏盏烛光自他们路过的墙壁上亮起，为他们照亮了前方的旋梯。并不是这座高塔没有窗户，只是这些窗户全部都是用一种褐色的水晶制成，即使是刚过晌午的阳光，能够进来的也不足以照明。
【这是用来隔绝魔法气息的诺莎晶石，一百年前，在朝臣的抗议下，我的父亲为我居住的塔中换上了这样的窗户。】蒂莎缇轻抚晶石制成的窗户，【这恐怕是他做过最奢侈的事了。】
“那殿下呢？”莫洵停下了脚步。
【什么？】蒂莎缇也停了下来。
“那殿下不会觉得很难过么？隔着它们，什么都看不清……”莫洵站在那扇窗户面前。那晶石虽然晶莹剔透，但深褐的颜色使得透过它看到的东西大都模糊不清，暗处的事物那是完全看不见的。
【没关系。】蒂莎缇将糖鞋放到了面前的台阶上，【最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无关紧要的东西，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她回身一笑。
莫洵的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他明白，蒂莎缇刚才的微笑是给予他的。“可我想让你看到，”他说，“也许你觉得我是在说大话，可是我是认真的！”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罕见地透出一丝坚毅，“总有一天，我要带你离开你心底的囚笼，带着你一起旅行！”
【好，我等着你。】蒂莎缇爽快地答应了他，【在那之前，你可要努力啊……我想要的不多，可如果有人承诺的什么，我说不定可以贪心一下。】她面对着莫洵，后退着上旋梯。眼罩遮住了她的双眼和大半张脸，可脚步却轻快得好像脚下踩着风一样。
“嗯！”莫洵大声应了一声，欢快地追了上去。
【慢一点，这可不像女孩子的脚步！】
“她会识破你吗？”南耶古国王都的地下，一座昏暗的“水月之城”中，“贪婪魔女”洛弥塔正大摇大摆地坐在一张有红丝绒靠垫的扶手椅上。
而她面前的，正是刚才才和莫洵一行人分开的“堕落魔女”米丝蒂卡！米丝蒂卡正悠闲地靠在另一张扶手椅上的紫色软垫上，听到这话，她整个人都绷得直直的，满脸都是愤怒。
“唔，要我说，从我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识破我的伎俩了。”米丝蒂卡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所以我说了别用这种蠢办法。”
“好了，有失就有得，就算是蠢办法也已经用了，现在吵也挽回不了什么。”坐在蓝色丝绒垫子上的女子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她的样貌毫不逊色于米丝蒂卡和洛弥塔，甚至隐隐还要胜过一筹。
“米丝蒂卡，这件事得到好处最大的便是你吧？给蒂莎缇的那座城又不能属于蒂莎缇，可给你的那座城池可是完全掌握在你的手中……”蓝色丝绒垫上的女子冷哼一声，“再者，重创了格穆，又为他找来了麻烦，你就不用担心他找上门来了。”她珍珠蓝色的指甲轻轻地划在深蓝色的丝绒软垫上，留下一道白痕。
米丝蒂卡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还有你，洛弥塔，我可没有告诉过米丝蒂卡去招惹蒂莎缇，”她几乎是咬着牙齿，“虽然你是足够强大的‘初始异族’，但我相信蒂莎缇绝对能剥得下你那张皮给她新收的小徒弟做裙子！”
“噢，”洛弥塔抬手在面前扇了扇，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得了吧顿灵诺，我可是免疫咒法的。”
仇恨魔女顿灵诺猛地站起身来，湖绿色的高跟鞋踩在了地上，“噢，我等着，也许她会在为你剥皮之前，把你的真身拉出来挡一挡兽族祭祀团的咒法伤害。”
说罢她便大步走出了房间。
“真是的，小心被高跟鞋绊倒啊。”话音刚落，房门外就传出了一声脆响。
“洛弥塔！！！”
面对带着怨毒的尖叫，魔女只是掏了掏耳朵。
“殿下，怎么了？”
【唔，小莫洵，我在想，你怎么也是我的学生，叫我老师就好。】蒂莎缇从瞬间的恍惚中清醒，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莫洵懵懂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现在再询问你一次，你愿意用女性的装扮，出现在人们的认知中，哪怕是恢复了男装，也会被人们指指点点吗？如果你觉得这很难受，那我立刻派人送你去修道团的总部。你在那里也能得到良好的教育……】只是从今往后，见面的次数便会减少很多。蒂莎缇并没有说出口，她不希望自己的话影响这个孩子做出错误的判断。即使……自己真的希望他可以留下来……
“我愿意。”
【我马上送你……什么？你说什么？】蒂莎缇眼罩后的双眼睁得圆圆的，惊讶几乎要从她的心底溢出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以后别人会怎样对你指指点点吗？】如果他有了喜欢的人，又该怎样告诉喜欢的人，他为了一个初见的女人穿了多年的女性装束呢？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可是莫洵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啊……
蒂莎缇不禁紧紧地握住了莫洵的肩膀。她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考虑过了吗？】
“是的，老师。”那双如同星辰的双眼弯成了两道月牙，挂在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我愿意为了你，穿着裙子走上这个世界的巅峰！”他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决定保护这个脆弱而坚强的梦中人，不管她是大自己十岁，还是上百岁……
就相信他一次吧。蒂莎缇的心中，终于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