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初窥剑道
两人时而以快打慢、以慢对快,时而以刚制柔、以柔破刚,完全不在一个步调之上,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破去对方势在必得的杀招。
转眼之间,两人已斗到十五招开外,紫烟七变剑法在陆逸手中已反复使过两遍,阴阳相生、刚柔相济的真谛已经在他手中发挥到极致,他突然使出一招“易水潇潇霜烟重”,仿佛壮士赴死的搏命打法顿时将楚惊天逼退,他却没有乘势追击,反而扭头拔腿便跑,踉踉跄跄跃下擂台,一边跑一边叫到:“今日先到此为止,多谢楚师兄指点,受益匪浅,来日再向楚师兄请教。”说着也不管擂台上一脸懵逼的楚惊天,转眼间就跑的无影无踪。
陆逸的轻功稀松平常,但是体内真气却极为充沛,全力奔跑之下速度速度却是极快,带起一阵狂风便从一众外门弟子之中穿过,只留下一道道残影,看的众人又是一番目瞪口呆。
楚惊天本想飞身去追,转念想到以他的身份对陆逸穷追不舍实在有些不太合适,这才悻悻作罢,手中惊天剑归入鞘中,向师父宁浩然望去。
流派之争的中途出现这样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萧青云这个蹩脚司仪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请宁浩然定夺。
宁浩然也被陆逸这一出整的哭笑不得,不过心中却是十分欣慰,能够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内将紫烟七变剑法练至大成,根本不是天才、奇才能够形容的。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宁浩然笑呵呵的道:“陆逸弃擂台而逃,毫无疑问这一局是惊天胜了,青云贤侄,继续吧!”
宁浩然一锤定音,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而且大家都能看出陆逸虽然能够和楚惊天争一时之锋,但是五十招之内必败无疑,甚至根本不用五十招,二十招之内就会败在楚惊天的剑下,毕竟不管是对剑法的领悟上还是在剑招的浸淫上,陆逸与楚惊天相比都有不小的差距。
陆逸已经参悟到紫烟七变剑法的精髓,所以一上来才能够占得先机,把楚惊天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之所以突然跃下擂台并不是逃跑,而是刚才观战加上和楚惊天一番交手让他获益良多,他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参悟。
陆逸奔出演武场之后,一口气飞奔到凤翔峰之后的悬崖边上,望着深不见底、云锁雾遮的悬崖谷底,看着山风吹过的云雾无迹可寻的变化,可是不管如何变化,悬崖之下的云雾总会回归到一种混沌的状态,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一样。
陆逸闭上眼睛不去看,而是用耳朵、用口鼻去感受吹来的山风,倾听山风的声音,脑海中顿时出现一副烟云变化的景象,无边无际的云雾慢慢地变成一个人的身影,身影又从模糊变的清晰,只见这“人”手中捏着一个剑诀,随着山风轻抚,将紫烟七变剑法一一施展出来,当真是如云如雾、如烟如霞,给人一种飘渺而高远的感觉,那随心所欲、尽情挥洒的模样,并没有完完全全循着紫烟七变剑法的招式丝毫不差的使出,反而在诸多地方使的似是而非,甚至根本不像一招剑法。
陆逸心中一动,仿佛又有一尊云雾形成的“人”浮现在脑海之中,使出一招略显生涩的紫烟七变剑法和先前形成的“人”斗在一处。
陆逸虽然紧闭着眼睛,但是两个云雾形成的“人”交手的一招一式却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后来形成的那个“人”一招一式招法严谨、宽弘有度,虽然极尽变化却不失其本;而先前那个“人”的剑法却仿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虽然似是而非,却逼的后来那个“人”左支右拙,突然使出天外飞仙的一招,虽然仍是紫烟七变剑法的最后一招“云烟深处君侯家”,却使出了一种当然之中睥睨天下的味道,后来那个“人”顿时不敌,被一剑穿心而过,顿时烟消云散。
随着后来那“人”烟消云散,散成一团极淡极淡的云雾,最后归于混沌之中,陆逸顿时浑身巨震,紧闭的双眼霍地张开,手中无名长剑顺势挥出,也是一招“云烟深处君侯家”使出,原本在悬崖之下涌动的云雾好像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竟然随着陆逸手中的长剑翩翩起舞起来。
山风仍旧呼啸,仍旧无迹可寻的吹拂着悬崖之下的云雾,长剑依旧翻飞,使出的招式却给人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紫烟七变的七招剑法恣意挥洒,仿佛一位狂草的书法大家在云织就的绸缎上恣意书写,剑法仍然是同样的剑法,每一招每一式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韵味。
陆逸仿佛突然进入了一种悟道的境界,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甚至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到底如何,只觉得除了“道”这个字之外再没有任何字能够形容他目前的状态。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他手中握着的已经不是宝剑,仿佛他使出的已经不是剑法,仿佛他整个人都要与宝剑、山风、云雾、甚至一草一木融为一体一样,在这无拘无束的境界之中,他可以恣意挥洒、他可以尽情徜徉,他甚至可以用宝剑刻画出一个只属于他的世界。
不知疲倦的挥洒,将一副又一副草书挥洒而出,然后又融入无边无际的云雾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逸终于从这种奇妙的境界中醒来,凉凉的山风吹过,头顶不知何时已经挂了一弦淡月,他蓦然回首,发现不远之处正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老人,老人正拂须而笑,正是宁浩然。
陆逸急忙还剑入鞘,快步来到宁浩然跟前,弓身作揖,恭敬的道:“舅舅,您怎么来了?”
宁浩然呵呵笑道:“见你一直未归,便过来看看,你果然在这里。”
陆逸顿时一怔,这才注意到已近子时,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他顿时赧然,不好意思的摸着头道:“刚才只顾着练剑,连时间都给忘了。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宁浩然点头道:“过来有一会儿功夫了,见你在闭目练剑,就没有惊动你。”
陆逸急忙正色向宁浩然道:“还请舅舅指点。”
宁浩然摇头道:“逸儿,虽然你修炼紫烟七变剑法的时间很短,但是你对这套剑法的理解已经超过我良多,我现在指点你的话,虽然现在能够让你在剑法上更进一步,但是从长远来看的话,却是给你树立了一道屏障,这道屏障也许会在一定时间里给你遮风挡雨,最终却会成为你剑法大成的阻碍。”
陆逸茫然道:“这怎么可能?”
宁浩然笑道:“不要妄自菲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永远不要把我、甚至把你的父亲当成无法逾越的存在,我们暂时也许是你面前的大山,但是你要做的不是在山底望峰兴叹,而是要迈开脚步勇敢攀登,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更加强大,待在山底说不可能永远都于事无补。”
“知道燕雀为什么只能飞到树梢、囿于一地,而鸿鹄却能翱翔九天、远飞万里吗?”宁浩然突然话锋一转,向陆逸问道。
陆逸急忙点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宁浩然道:“说的没错,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其时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太祖太宗,又一统之志,所以能北定中原;徽宗钦宗,无进取之心,是以国破成俘。武学一道,亦复如是。若你心怀大志而无所畏惧,即便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若你总认为很多人的武功无法超越,最后肯定是不入流的小角色。想要做天下第一的高手、还是做不入流的角色,其实都在于你的一念之间。”
陆逸脑中轰然,如果说之前舅舅宁浩然和父亲陆藏锋是他心中高不可攀的存在的话,那么现在宁浩然则亲手将他心中这两个高不可攀的存在打碎,顿时给他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畅快之感。
人生来无畏,但是随着经历的事情,随着遇到的挫折,总会有意无意的在心中竖起一道自认为无法跨越的屏障,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道屏障是如何树立起来的,更不知道这道屏障其实薄如窗纸,只是造诣在心中潜移默化形成的念头告诉他这道屏障坚如金铁,根本生不起跨越这道屏障、打碎这道屏障的想法,所以永远只能在这道屏障里打转,却永远找不到出口。
因为出口就在屏障之上,只有将之打破才能走出。
而宁浩然便是帮助陆逸打破这道屏障的那个人,也许他只是告诉陆逸这道屏障薄如窗纸而已,然而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遇到这样一个把事实告诉他的人,所以他们对这道屏障永远高山仰止、永远难不可破。
而陆逸则是幸运的,如果说刚才处于悟道之中的陆逸只是初窥“剑道”的门径的话,那么宁浩然则用一种最浅显易懂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帮他打开了“剑道”宽敞的大门,但也只是帮他把这一扇门打开而已,至于陆逸能够在这扇大门之中得到什么,关键还是看他自己,看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