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夜行船 四
有几种可能，七族族灭这种不大可能，但也不是不无可能，九族只有天狐与青龙在东离，地域不同照应不到，根本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那还有一种，是那七族私下结盟。
也就是妖族分裂的局面……
不管哪一种，都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夜晚华醒来之后，发现杜烟妩坐在她的床边。
杜烟妩垂着头，发丝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眼眸，在夜晚华的视角，杜烟妩好像是睡着了。
夜晚华撑起身子靠在了床头，杜烟妩抬起头，沉默不语。
夜晚华在等她说话。
杜烟妩终于开了口，第一句话却是，“秦君之很喜欢你。”
夜晚华愣了一下，“所以？”
杜烟妩又低下头，“没什么。”
屋子里又安静了起来。夜晚华靠在床上闭上了眼，杜烟妩依旧在床边垂着头。
“对不起……”
夜晚华睁开眼，在屋子里看了一圈。
“对不起。”杜烟妩抬起头，静静看着夜晚华。
夜晚华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竟然是杜烟妩？
夜晚华又闭上了眼，她可能已经死了。如果有一天杜烟妩能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那一定是中州毁灭了。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听墙角的韶清茗又叹了口气。
此时的秦君之和叶让在楼下坐着。叶让静静地擦着长剑，我来着是要干嘛来着？
韶清茗从楼上走了下来，二人看向她，她却摇了摇头。
于是叶让继续擦剑，我觉得我就不应该来这……
从北疆跑到奉天仙府又从奉天仙府跑回北疆的顾潋滟现在很忙。
她本来是要去找夜晚华，但是秦君之不在，而且秦君之告诉她夜晚华也很忙。然后，她又收到了墨染苍到北疆的消息。
于是她现在也忙起来了。
云锦瑟的身份一定程度上摆在了明面上，然而夕凤眠的意思是，她现在只是云锦瑟。
放养？妖族那边可真有魄力。
要知道天狐一族现在就这一个苗子，真的不怕她出点什么事？
夕凤眠依旧很淡定，不是有洛华年吗。
行吧，妖鸾一族也很有魄力，把洛家少主扔来当保镖……
不过，听说这雪舞里的妖族还不光这一家？
顾潋滟眯起眼睛，看向川下月的名字。若不是墨染苍的提醒，她还真不知道川这个姓氏竟然也是妖族的大姓……
但若是说身份神秘，还得说什么资料都查不到的晏月刑……没有任何资料，就跟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在妖族那边情况有变的背景下，顾潋滟还真是要多疑一下了。
夜晚华病了。
虽然夜晚华是天阶修士，已经脱离了凡人的行列，按理说不应有病痛。但她还是病了，病得很奇怪。
但韶清茗在这，众人也不太慌。但韶清茗手中的灵力在夜晚华身体里过了一圈之后，韶清茗开始慌了。
修士是超脱了凡人的层次没错，可是自己弄出来的病还是避免不了的。
也不能说是病，这其实是一种因果。
夜晚华的天劫要来了。
天劫这种东西，在超脱境修士进阶地阶之时开始出现，然后在以后修为升阶的时候，修士需要经历天劫。也就是说一个修士一生中最多四次，升阶失败另说……
但事实上，失败的人大多数都死在了劫雷里。
夜晚华现在按理说不该有天劫，但是这天劫还真的就来了。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天劫。
从剥夺她的感官开始，逐步将她送入黄泉路。
这是夜晚华的因果，自堕修为自碎魂魄是逆了天道，屠城灭门杀孽太重，还加上一条掀了黄泉海，扰乱轮回。
所以，她应有此一劫。
至于为什么是现在来，可能是因为她之前灵魂不全，现在杜烟妩回来了……
所以，她的劫难开始了。
仅仅是一天时间内，夜晚华的生气就在逐步枯萎，晚上，她已经虚弱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又过了一天，夜晚华失去了视觉。
天劫还是有着表面上的规矩，不管是什么天劫都不会是死局，绝处逢生也是天道的一项法则。但是，一个失去五感虚弱得动用不了灵力的人，该怎么去抵挡劫雷？
除非，有别人帮她挡。可是渡劫的人多了，劫雷自然也会多。
何况，夜晚华是天阶，她的劫雷，直接就是破虚境的劫雷。
秦君之韶清茗是天阶，叶让实力恢复不足。
所以，只有一个人能挡。
杜烟妩跪在夜晚华的床边，把夜晚华的手轻轻靠在脸上。
夜晚华的手心感受到一点温热的触感，夜晚华愣了一下，杜烟妩在哭？
以前她从未见过杜烟妩落泪，就算杜烟妩哭过，那眼泪也不是为了她。
夜晚华突然觉得值了……
何况她没有什么留恋的……她没有亲人，没有家。
来的时候干干净净的来，死得时候孑然一身，不是挺好。
朦胧中，她听见有人轻轻唤她的名字，“晚华……别睡……”
是个女声……是谁呢……太困了，不去想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七天。
夜晚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枯槁如笔。
今天是劫雷到来的日子，秦君之韶清茗叶让已经退到了埋骨之地的外围，他们可不能进去，而且，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每进去一个人，那劫雷都会加上一个人的量，当然，都是破虚境的劫雷。
三人在外围设下禁制屏障，以他们三个人的修为，应该还没有人能突破他们的封锁。
但他们的心里依旧有着担忧。
杜烟妩的修为也只在破虚境，而破虚境的劫雷，怎么也需要半步神阶的修为……
她们，能活下来吗？
杜烟妩轻轻抚着夜晚华凹陷下去的脸颊，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就要来了。
杜烟妩俯下身，轻轻在夜晚华唇上印了一下，她可能是第一次这么不希望夜晚华死……与自己死活无关的，存粹的，不想让夜晚华死……
“晚华……等着我回来，我们会好好的，谁都不会死……”
实际上，杜烟妩找过韶清茗，之前的夜晚华记忆清洗不掉，但如果她死了，夜晚华活着，那就趁夜晚华灵魂不稳的时候，强行洗掉夜晚华的记忆……哪怕夜晚华从此变成一个普通人，也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秦君之会照顾好她剩下的生命的……
而她自己，本就是死了的人，再死一次又能怎么样呢。
窗外，隐隐有雷光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