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惊梦 2

  “桂妈妈,你在国公府伺候太夫人多年,也是有资历的老人儿了,怎么如此不识趣?”杨妈妈冷眼道,“陈夫人抱恙在身出不得竹宜轩的门,你不知道么?”
  “是、是是是!姐姐说得对!只是夫人,这侧夫人如今都成这个样子了……”桂妈妈脸上冒汗,不停拿袖子去擦,“这……”
  “去请。”我冷漠道。
  “夫人三思。”杨妈妈躬身劝阻。
  “没看见侧夫人病成这样了么?画儿,还不快去请!”
  “诺。奴婢这就去。”
  在无穷无尽的嘶叫声中陈若隐姗姗来迟,不过与其眼神相交一瞬便得之心意。陈若隐简单问了几句,由画儿扶着接近琉璃居内室。然碧城啸叫闹腾无止无休,见陈若隐来不静反闹更甚,难以接近。
  “你们别给我过来!你们都想杀了我!都别过来!”
  陈若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桂妈妈,无言摇了摇头。
  我了然,“来人。”
  “夫人。”
  “侧夫人失心疯发,精神无常。把她捆了关在琉璃居,留两个人伺候。非我命令不得出。”
  “夫人……”
  “捆了!”
  “是。”
  两个小厮带上麻绳往里走,碧城睁大了眼抱紧双臂,叫嚷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敢对我做什么!我是皇上亲封的宁远侯府侧夫人!谁敢动我!我摘了他的脑袋!”
  “给我按住她!”我咆哮,“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疯疯癫癫如同市井泼妇,哪里还有一点候府夫人的样子!败坏门庭的东西!”
  伍妈妈身强力壮,领着两个高大的护院强按压下她的身子,碧城一边鬼哭狼嚎一边使劲挣扎,原地打滚,死也不从。伍妈妈发了狠,打了她两巴掌将她打落,几个小厮顺势拿活套扣住她的胳膊脚踝,把她牢牢捆绑丢在原地。一番闹腾下来,皆是气喘吁吁。
  “深更半夜的不叫人安宁。”我甩袖一一点过跪在地上的众人,“都回去吧!也难为你们大半夜的给生生闹醒,我做主,明儿个给你们许半天假,好好休整休整。都散了!”
  “陈夫人,是云意鲁莽,这夜深人静的还扰您休憩,您请见谅。画儿,陪夫人回竹宜轩。”
  “诺。夫人这边请。”
  原本院子里被我遣散了没剩下多少侍女和仆妇,多的只是碧城从国公府里带来的一大帮婢子,平日里碧城性格乖戾,动辄打骂不休。做奴才的早就上下厌之。此时都抱着一肚子气不敢发泄,闻我声正好得以解脱,遂个个喜上眉梢眉开眼笑,三躬四请地也就各自散了,逃也似的回了后厢房。
  我只留下杨妈妈和青莳。冷眼瞧着鸳鸯,绫罗二人同样淡漠地看护着躺在地上呜呜乱叫的碧城。
  杨妈妈扶上我的肩膀,将我的披风紧了一紧:“夫人也累了,何不早些回房。”
  “我没事。都快四更天了,早就不想睡了。”我说,“鸳鸯,绫罗,你们俩也别杵着了,回去睡吧。”
  绫罗巴不得马上就走,鸳鸯则疑惑地看我一眼:“夫人,这薛碧城精神错乱,危险得很,奴婢留下来帮衬吧。”
  “不必,有妈妈和莳丫头在就行。”
  “诺。奴婢告退。”
  二女双双退下,只留灯火辉煌的琉璃居内,光滑细腻的地板上躺着惊惧的碧城,双眼睁的老大老大,一个劲儿地死盯着我,嘴因被绢布死死塞住而不得发声。
  我走上前,蹲下来勾起她的下巴轻蔑一笑:“碧城啊,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下手狠,你说你都踩到我的头上来作威作福了,姐姐我若不采取点措施把你抖搂下来,那不是等死么。”
  说罢,转首对满脸快意的青莳招招手:“来,丫头过来。”
  “诺。”青莳显然意识到什么,双眼掩盖不住的兴奋色彩。
  “之前侧夫人当众给你两个巴掌,划破了你的脸,也算是教你做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也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我慢悠悠道,“记着我给你的教训,下手该狠就要狠,莫留情。”
  “这个自然,奴婢知道。”
  青莳微微一笑着上前,陡然换上一副狠辣冷厉的脸色,猛地就给她极快又准的一巴掌。碧城吃痛,呜呜痛苦呻吟出声,我索性摘下那布条,她立刻破口大骂起来:“舒云意!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唆使这个贱婢打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啪!”青莳反手又是一掌,“你胆子肥了敢骂大娘子的不是?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泼皮破落户的小奴小婢,也敢对咱们侯府大夫人无礼!”
  碧城形容可怖,暴怒嘶吼,“你这个贱婢!也配在这儿撒野!”
  “啪啪”又是清脆利落的两掌,青莳满眼的痛快酣畅。打得碧城不知所措,两眼直充血。我拨弄着手上的护甲,一边道:“青莳,给我可儿劲的打,千载难逢的机会。”
  “奴婢领命。”
  碧城的脸颊血红一片,惨不忍睹,青莳的指甲又锋利,生生刮出好几道蚯蚓般盘踞肆虐的血痕,道道触目惊心。血珠子凝在一块流淌如溪,一滴滴落下来与那被胭脂渲染得娇艳欲滴的一双红唇融为一体,极尽妖冶。
  碧城哭喊叫声不绝于耳,一边刻毒咒骂一边拼命滚来滚去地挣扎。青莳下手极狠,掌掌见红。待到碧城终于双颊破裂痛昏过去,她也打得累,这才肯罢休。
  我顺手拉她起来,吹灭了所有的烛灯,唤来舒窈,摘下她头上的绢花摆在昏厥过去的碧城脸前,方领着杨妈妈和二女离开琉璃居。
  “明儿早放出声去,叫全朱雀府的人知道,宁远侯府的侧夫人做贼心虚,遇见了死去的团雪来索命,已经吓得了失心疯。”
  “是。”杨妈妈自得之余不免担忧,“可是夫人,这薛碧城毕竟是皇上亲赐的侧夫人位分,这样会不会……”
  “你放心。”我抬首笑道,“你忘了碧城的身份了么?她原来可不姓薛,而是姓孙啊。”
  我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道,“姓孙啊。”
  杨妈妈一愣,旋即笑得合不拢嘴,“是,老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