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平反 2
“余毒未清,豺狼肆虐。臣女怎么能放心一走了之。”我定定道,“更何况,太后,您知道的,臣女根本就不是叶疏浅。”
“这——”邵月庭听之咋舌,险些摔了手中的团扇。太后倒是早知道了似的,面容端庄宁和,她微微一笑:“哀家算是看明白你了,好姑娘,有本事。舒云意就是舒云意,不做任何人的替身。若要清清白白地出这后宫,也要是以自己的身份出去。”
我颔首轻笑:“太后果然是最明白奴婢的。”
“又叫自己奴婢?”太后调侃。
我哑然失笑,“是,臣女失言。”
“话虽如此,哀家还是会让月庭替你安排好一切。”她说,“行装,衣物自是不消说了,一定是最好的。暂且存在哀家这儿,你就再住几日衔芝馆,顺道能去服侍沅兰。等到事情完结了,哀家亲自送你出宫。”
“谢太后恩德。臣女永生,没齿难忘。”我抬起头来对她绽齿一笑。
寒露衣裙带风,大步而入,行礼躬身道:“太后,姑姑,叶姑娘。”
我连忙摆手:“寒露姐姐可别这么唤我了,疏浅受不起,按着原来的辈分唤我一声妹妹就是。”
“疏浅如今不同往日,是小姐了。”寒露笑,“我哪能这么不识礼数呢。”我面上隐隐尴尬——似乎自从雨水死后,她便与我生疏不少——不如说,不大待见我了。平日里说话也少不了带刺。
邵姑姑笑着打她,“既然人家都说了,你就?好吧。”
“诺。”寒露微微歉身,说罢转向前方,“太后。”
“何事?”太后抬起螓首,音色如松间明澈的月光,和婉柔缓。
“司药局——逮着一个奴婢。”
2.寒露与我一左一右扶着太后步履匆匆,莲步带风地赶向司药局。太后年逾六十,足力依然稳健。不过小半刻功夫就到了局门院前。皇帝已经到了,一个模样很生的小丫头跪在其前,裹衣瑟瑟。一个错眼儿,还以为是衣裳太过单薄,受不住这秋风萧索。打着冷战,噤若寒蝉。像极了秋夜风雨如晦之下委落一地,惨败黯然的黄花残瓣,没了挣扎的力气。
那丫鬟一瞧见我,便是畏惧地后退瑟缩,往后使劲挪了挪。我正纳罕着,却听苏绫声色泠泠如弦上音:“说,叫什么名字?”
女子微微颤抖,细声细气道:“回姑姑,卉缨。花卉的卉,红缨的缨。”
苏绫皱眉:“卉缨,我且问你,你鬼鬼祟祟地在司药局作什么?太后和皇上如今都在,你要是敢撒谎,哪怕是一个字——仔细你的脑袋!”
那个名叫卉缨的丫鬟一听更怕了,觳觫着如同一只失去荫庇的羔羊,毫无安全感可言,遂只是团成一团,音细如蚊:“回姑姑的话,奴婢只是奉宜淑妃之命来看看她的药。再没别的了!”再抬首已是满面泪痕,“确实再没别的了……”
皇帝轻嗤,“砰”地放下茶盏:“淑妃宫里向来都是柳春管的药,何时轮到你了?!卉缨?朕可从没听淑妃提起过!”
小丫鬟闻之情急:“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传娘娘来一问便知!”
苏绫躬身:“奴婢即刻去请。”
皇帝腻烦道:“这些小事还得劳烦母后大驾,实在是儿子不孝。”
太后不以为意,眯眼道:“也难怪你,沅兰还卧床不起,贵妃是不中用了。这宫里头一团乱麻,连个主事的都找不到。也知道你前朝的事忙,下回这种事交给哀家这个老婆子就行,也不用你事必躬亲的,否则成什么样子。”
我悄声儿吩咐跟在我后头的小丫头团雪:“帮姐姐个忙,分别去钟粹宫请宸德妃娘娘,去近香堂请钟美人和合欢帝姬——和帝姬就说,是她云意姐姐特别嘱咐要她来的。”
“好。姐姐,我这就去。”团雪乖巧点点头,一溜儿就没了影。
卉缨见状不好,也不敢哭,跪伏在地低声啜泣着,瘦削的双肩瑟瑟发抖。皇帝阴沉的双眼恰如竹影清冽而又凌厉,直直盯视着座下的卉缨。少女似乎感觉到了危机,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堪比利刃,刺得她一个激灵,把头低的更低。
宜淑妃带着柳春,菊秋匆匆赶来,面容不安。“妾给皇上,太后请安。”她小心地觑着二人的脸色,规矩地行礼道。
“淑妃,这是你的丫鬟么?”皇帝扬眉。
淑妃愣了愣,“是……卉缨?你在这儿做什么?”
卉缨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拼命膝行往前,连滚带爬去抓宜淑妃的裙摆:“娘娘!娘娘,您替奴婢作证!奴婢来这儿是替您来看药的!娘娘!”她满脸泪水,一头一顾,使劲儿拽着那锦绣鸳鸯莲蕊的月影雪纱对双襟衣,扯的纱纹如水面縠纹一般深。不时又乞求似的转向皇帝。
宜淑妃发着怔,连忙拍拍她的手劝慰,“你先别怕。”说罢转向皇帝,带着歉意躬了躬身,“陛下,确实是妾遣了卉缨来看妾的药。并无什么不妥。不知皇上,这里头是否有什么误会?”
皇帝冷面,不做言语。倒是太后缓缓开了口:“皇帝,依哀家看,别是弄差了。单单说卉缨形迹可疑也就罢,这左右也未出什么事,许是咱们太多疑了,又何必兴师动众的叫别人说咱们这不安宁。放这丫头走也就是了。”
皇帝一扬眉。“母后有所不知,这婢子动的是沅兰的药!若非如此,朕绝不会派人请动母后大驾,扰了母后清听。”
太后一愣神,来不及反应便听了宸德妃与钟美人的请安。宸德妃极规矩道:“太后,皇上。妾原本和钟美人说着话,听闻司药局出了事,特地来看看。不知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也是好的。”
皇帝点点头:“韫宸,你和毓秀来的正好。”
锦瑟嚷嚷,“父皇,女儿好阵子不见疏浅姐姐了,不如让皇祖母把疏浅姐姐借给女儿片刻,好好说会子体己话。”
太后与我对视一眼,“也好。这腌臜的东西也别让姑娘家家的听了去,省的污了哀家这乖孙女的眼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