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死局 - 5

  “当场杀了?为什么?”拓跋濬大惊,手里的粥碗一斜,汤水有些翻在被子上。
  江成连忙上前收拾,边收拾边道:“听说是受了如意夫人的株连,不光是钱鄯善国主,连阿依姑娘都在株连的名单上。对了,殿下大概还不知道,您准备进宫的那天夜里,皇上突然驾崩了——说是突发真心痛。东平王因为趁机谋反,当晚就在永巷被诛杀。在您昏迷的这些天里,南安王已经继位登基了。南安王一登基,就撤换了禁卫军的所有高级将领。如今禁卫军的统领是和南安王一向交好的临淮宣王遗孤拖把提。”
  拓跋濬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听到后来,颊边的肌肉已经紧绷得如同生铁一般。
  江成仔细观察这拓跋濬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继续说:“奴才想着既然都已经明确了阿依姑娘也在株连之列,禁卫军又在玉族木园附近设了暗哨,那成周公府是万万不能再回去的了。想来想去,就自作主张,把阿依姑娘又带回咱们府里来了。”江成见拓跋濬面色铁青,心里越来越没底,嗫嚅着道:“奴才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拓跋濬颊边的肌肉终于一松,脸色也缓和了些许。他点头道:“你做得对。这已经不仅仅是阿依的安危问题了。成周公夫妇视阿依如女如媳,绝不可能眼看着阿依被禁卫军带走,更不用说当场诛杀了。禁卫军一旦对阿依动手,成周公府必定会和禁卫军起冲突。如今他们府里一个能担事的人都没有,稍有不慎,不用等西面的消息传回来,成周公府就有灭顶之灾了。”
  江成见拓跋濬没有责备他的自作主张,放下心来。可想想又有些担心地问:“可是既然阿依姑娘现在成了钦犯,殿下不怕因为庇护她而被新皇上抓住把柄吗?”
  拓跋濬冷笑一声:“他要对付本王还用得着抓什么把柄吗?不过要想保住阿依,的确也需要小心一些。你刚才带她回来的时候有多少人看见了?”
  “奴才就是怕人看见,回来的时候没带阿依姑娘从大门进来,让她从后院外的大树上翻进来的。进了府也很小心,应该一个人都没看见。”
  拓跋濬赞许地看了江成一眼,道:“你倒是越来越精明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江成用手朝后面指了指,道:“因为怕被沈孺人撞见,奴才让她先在阁后面的茶房里坐一会儿。”
  拓跋濬点了点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你回头把楼下会客厅后面的暖阁收拾出来,这些日子就让阿依住在我这里吧。”
  江成有些意外,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着问道:“殿下是说让阿依姑娘住在明英阁里?”
  “让她住在明英阁里的确有点不太合适,其实最好是让她住在书房里。不过本王现在的身体状况,估计还要在床上将养一段日子,让阿依住在书房里容易被打扫的下人们发现。如果刻意关照不许打扫书房,也难免会让人起疑,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让她住在明英阁里,对外就说本王需要静养,阁中只留你一个侍奉,可保无虞。”
  “那沈孺人……”
  “沈孺人已经快要临盆了,又衣不解带地伺候本王这些日子,让她好生在自己院子里休养待产吧,短时间之内都不用过来了。”拓跋濬大病初愈,坐了这会儿时间,又说了半天话,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江成见他面色显露了疲惫,上前伺候他重新躺下,担心地问:“殿下真的不用请太医来瞧瞧吗?”
  拓跋濬在江成的搀扶下躺回枕头上,摇了摇头,道:“本王自己的病,自己清楚。你放心吧,既然现在已经醒了,就不会再有问题。你只管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养养就能恢复了。”
  江成替拓跋濬盖好被子,看着拓跋濬瘦削的脸,心疼地嘀咕道:“那个尉迟王子也真是的,既然知道治病的方法,不肯亲自来也就罢了,还特地让阿依姑娘拖到今天才来,白白耽搁了那么多天。要是早几天,殿下也不至于瘦成这个样子。”
  拓跋濬躺在枕头上,轻轻合上眼皮,道:“秋仁这样安排,很好。”
  “很好?”江成听不明白,不过既然主子说好,他也不敢多嘴,只好在心里腹诽尉迟秋仁。
  拓跋濬道:“秋仁只怕已经偷偷离开京城去了姑臧。你有空去老哈那里问问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
  江成撇着嘴抱怨道:“奴才已经去王子府上找了好几次了,老哈一直都是一问三不知。”
  “老哈不知道?”拓跋濬有些意外地睁开眼,想了想,又闭上,道:“那就去珍馐居问问掌柜的。记得去了就说要最好的雅间,点一盘白果,只点一盘白果。”
  姑臧城外的军营里,万致远正坐在案前为自己包扎伤口。昨夜近四更时分,杜元宝突然偷袭了他们的营地,虽然成周公麾下部队训练有素反应机敏,但此次带来姑臧的不过八千多人,而杜元宝却有一万精兵。本就在人数上略显不足,又失了先机,不免被动。虽然最终逼退了杜元宝的部队,但也是伤亡惨重。连万致远也在混战中被冷箭伤了左臂。
  “哟,挂彩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帐门的方向传来。致远一惊,猛地抬头,居然看见一个穿着普通兵士服饰的人正懒洋洋地斜倚在帐门的柱子上,抱着双臂,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而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欠揍模样,不是尉迟秋仁,还能是谁?
  致远的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愣了好半晌才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尉迟秋仁笑嘻嘻地站直身子走向万致远,朝他那用一只手包扎上去的歪歪扭扭的绑带上看了一眼,嫌弃地拆掉,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血洞。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回头往桌案上看了一眼,看到一小节沾满血的折断的箭头,箭头的倒钩上明显还勾住一些破碎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