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篡位 - 6

  “宣城公!”宗爱喝道:“皇上驾崩时上至皇后娘娘,下至太华殿宫人,少说也要二三十人在场。南安王所说情景我等皆看在眼中,岂容你质疑?”
  达奚斤指着宗爱骂道:“宣光殿上几时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
  宗爱上前一步还要争论,被南安王伸手拦住。他看了南安王一眼,不甘地低了头不再多言。
  达奚斤也不愿和宗爱多计较,质问南安王:“东平王何在?臣等要见东平王!”话音刚落,朝堂上支持东平王的大臣们便纷纷附和,吵嚷着要见东平王。
  南安王阴鸷的目光从这些大臣们的面上扫过,一字一字冷冷地道:“东平王拓跋翰,无君无父,不忠不孝,携党羽逼宫造反,已被诛伏法。”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达奚斤吹着胡子怒斥道:“南安王!你为夺皇位竟敢擅诛皇子,你才是不忠不孝无君无父的罪人!我等绝不会同意让你这样的人为君为帝!”东平王党人也是群情激奋,高声嚷着绝不会同意拥立南安王为帝,有几个太过激动的,甚至挽了袖子要冲上金阶!南安王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一挥手,立刻便有刀剑出鞘的声音在宣光殿的各个角落里响起。群臣看时,才发现今日在殿上穿着禁卫军统领率部值守的竟然是临淮宣王遗孤拓跋提,数十名禁卫军将士手持利刃,冰冷的刀锋对着殿中的忠臣。人们这才醒悟一夜之间皇宫中已经改天换地。
  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南安王从太监手里接过盖着白布的托盘,扔下金阶。“犯上作乱的,这就是你们的榜样!”
  托盘翻落,白布下的两颗人头咕噜噜地从大臣们脚下滚过。众臣们惊骇地四散躲避,人人面露恐惧,就连方才还义正言辞地反对南安王的达奚斤额上也冒了冷汗,不敢再言语。
  太原郡公薛提突然高声道:“即便东平王已死,南安王也不是大魏唯一的继承人!高阳王乃皇上嫡孙,身份高贵,聪明敏达,性情良善,深得皇上赞许。未必就不能继位为帝!”
  薛提语毕,本已噤若寒蝉的群臣们又开始窃窃私语。如今朝中的局势虽不全如东平王所说有一大半都是东平王党,但也不会少于三成。支持南安王的约有两成,剩余的一半中有不到两成从未站队,其余三成都是原本支持太子,太子死后重新观望未及转换阵营的。今日朝堂上南安王以杀伐立威,朝中众臣或是惧怕,或是憎恨,但想到皇帝的儿子中如今只剩下他一人,这天下,终究是他的,因而无论是恨是惧,都不敢在此时再说任何反对的话。而薛提的破空之声,却让这些或惧或恨的大臣们如醍醐灌顶般重新看到了新的方向。
  南安王冷漠地看着殿上众臣重新站队,看着一时间朝中竟以形成了五五之势,忍不住冷笑了两声,道:“薛公是想要拥立高阳王吗,那本王提醒你一句,赶紧出宫去高阳王府吧!高阳王已经病入膏肓,你让轿子跑得快些,大概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薛提一怔:“南安王此言何意?”
  “何意?本王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南安王不耐地皱眉,“高阳王病得快死了,你若不信,自己去太医院看脉案吧。”
  薛提大惊之后便是大怒,咬牙切齿地问:“你竟然对高阳王也下手了?”
  南安王一嗤,道:“昨夜父皇病危,想见他这个嫡孙一面,他却刚走到宫门口就发病吐血回府去了,与本王何干?”
  薛提盯着南安王看了半晌,不客气地道:“看样子今日也是没什么朝务要议了。既然高阳王殿下病重,臣要去探病,先行告退了!说完也不等南安王回答,一甩手往殿外走去。
  南安王从宣光殿下来,正遇上匆匆赶来的贾周。南安王还未开口,宗爱先上前一步,责问道:“不是让你守在皇后宫里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南安王不悦地盯了宗爱一眼,宗爱自知僭越,讪讪地低头退后一步,在南安王身后垂手而立。
  贾周迅速地瞥了宗爱一眼,向南安王行了礼,道:“皇后娘娘要见王爷。”
  “这么快?”南安王眉尖轻轻一挑,虽心里觉得有些意外,但嘴角已溢出一抹胜利的笑容。
  长乐宫外,数百禁卫军兵士持刃而立。长乐宫中,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由于南安王在第一时间封锁了长乐宫,宫中众人虽未必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木讷迟钝的人也知道,禁卫军封宫绝非小事。太监宫女们虽然各个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但得益于皇后素日对宫人的严格管束,人人虽都是面色惶惶,却依旧各司其职,谨小慎微地恪守着自己本分。
  皇后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南安王,挥了挥手,命宫中侍候的太监宫女们都退出去。她坐在正座上,望着南安王的身影一步步走近,淡淡地说:“翰儿你是断不会对他客气的。皇上呢?皇上走得可还体面?”
  皇后这一问大出南安王的意料。他原是抱着一种征服者的心态走进这座长乐宫的。皇后入宫多年,膝下只有一个上谷公主,下嫁代国人乙瑰。最初几年,乙瑰多次随驾征战,颇得皇帝赏识,先是赐爵西平公,后进爵为王。可惜没几年就薨了。皇后原想将寡居的上谷公主接回京中,但上谷公主因其子乙亁归年幼袭爵,不忍离开幼子,便留在了封地。好在东平王生母椒房舒氏病故后,皇帝便将生母早亡,彼时年幼的拓跋翰送到赫连氏的宫中抚养。后来太子生母先皇后贺氏薨后赫连氏能成为继后,除了她显赫的母族与皇帝的信任,抚养皇子的功劳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可以说,皇后虽然出身夏国王室,但在这大魏的宫中,她皇后的尊严和地位都是源自皇帝的赐予和东平王的支持,她所能倚靠的也不过就是皇帝与东平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