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叛乱 - 3

  南安王的目光盯在宗爱的脸上,宗爱嘴边的笑意僵住,脸上的得意之色也渐渐退去。他似是有些惶恐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是怪奴才自作主张吗?”
  南安王的缓缓地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说:“你做得很好。坐下吧。”
  宗爱诚惶诚恐地重新坐下,脸色有些迷惘。南安王说的话是在称赞他,可神情却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还在仔细揣度着这位主子的心思,主子又开口问道:“万致远回来了吗?”
  宗爱连忙重新整理神色,答道:“还没有。今日颜华替他来御前告了假,说是还要在晋中多留些日子。”
  “没回来?”南安王疑道:“万致宁死了,万度归远在边境,如今他们国公府里就剩下公爵夫人和世子夫人两个女人,颜华不过是个下人,万致远送了他哥哥落葬不赶紧回来,还留在晋中做什么?”
  宗爱脸色一肃,眼珠转了转,问:“王爷的意思是万致远没有及时回来这事有蹊跷?”
  “本王担心他是听到什么风声,跑去传递消息了。”
  宗爱一惊,道:“王爷是说他去了姑臧?难道他是去给河西王报信?”
  “这他不敢,也没那么蠢。他要是真给河西王送信,那就是帮着咱们彻底扳倒了太子。本王是担心他去给成周公送信。”
  “给成周公送信?”宗爱不解,“给成周公送什么信?”
  “父皇当日是在气急的情况下又听了本王和东平王的一通煽风点火才对河西王下了必杀令。可过了一段时间,父皇冷静下来了,一定会发现密报中的漏洞,想要将河西王招到御前亲审。但脾气也发了,右昭仪也赐死了,必杀令也下了,总不好再自己把圣旨收回来。原本万度归对京中的事情并不了解,接到圣旨后就只能遵旨而行。父皇让他征讨河西王,对沮渠牧健杀无赦,他就会立刻领军前往姑臧杀了沮渠牧健。可如果万致远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疑点告诉了万度归,万度归知道父皇要杀河西王的圣旨只是一时冲动,恐怕就不会立刻斩杀河西王,而是在姑臧再次验证那些河西王谋反的证据。说不定就会将沮渠牧健押解回京,至少也会在抓到沮渠牧健时再请一次旨。这样一来,沮渠牧健很有可能就死不了了。”
  宗爱仍是不大相信,问道:“可是最近半个月万致远都不在京城,就算他在路上对河西王谋反一事有所耳闻,又怎么能知道诸多细节呢?”
  “过去咱们的眼睛都盯在太子身上,总是把高阳王看成太子的助力,凭借着父皇对他的宠爱维系着太子在朝堂上的地位。却忽略了高阳王自身已经成长成了一股力量,他的手段也是不容小觑的。本王觉得高阳王手里应该有一张情报网,自从年初时唐参那件案子起,本王就觉察到京城里有一支非常隐秘却非常有力的情报队伍。只是这支队伍蛰伏得极深,平时安静得好像不存在一般,可一旦有事,就可以立刻收集到最核心的消息,然后便又销声匿迹,查无可查。一开始本王怀疑是太子的人,后来发现并不是,却又很难看清这支情报队伍究竟在为谁效力。直到近日,才隐约觉得这张情报网其实是高阳王的人。如果本王的判断没错,那……”
  “殿下认为是高阳王把消息送出了京城,让万致远去阻拦万度归直接杀人?可是河西王必须死了咱们才能坐实他谋反的罪名啊!王爷,万致远那边不可不防啊!”
  南安王盯了宗爱一眼,显是不悦他打断了自己的话,但也没有过分苛责,只冷冷地说:“本王还用你教?”
  宗爱意识到自己多言,连忙起身谢罪道:“是奴才失言了。王爷英明,自然是不会让万致远坏了大事的。”
  南安王向宗爱挥了挥手,道:“万致远那里,本王自由安排。你先回宫里去吧。父皇如今急怒已过,必会细细思考河西王谋反一事。你在旁边多伺候着些,一定要维持住父皇对河西王的疑心,还要尽快让皇上相信河西王所作所为太子不但知情,而且多为他授意。还有,太子和高阳王现在全力在查军机泄露案,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了李银山。再让他们这样查下去只怕要出乱子。”
  宗爱答应道:“老奴知道了,军机泄露案不能让太子再经手查办下去了。”
  南安王最后叮嘱道:“一旦父皇对太子起了疑心,就要防着高阳王去向父皇求情。高阳王手上的情报网你万万不可轻视,要对付高阳王时一定要小心。”
  皇帝看着在殿下行礼问安的太子,面色阴沉。待太子行完了礼,也不让他起来,只冷冷地问道:“军机泄露一案你已经查了好几个月了,可有结论了?”
  太子又恭敬地磕了一个头,道:“儿臣已经查到了不少线索,只是这些线索如今还有些零散。儿臣正在研究如何能将这些线索彼此之间联系起来,一旦能将所有的线索都联系起来,泄露军机一案便能告破。”
  皇帝额上的青筋隐隐有些跳动,他强压着怒火,又问道:“那你觉得军机泄露案会不会与河西王谋逆一案有所关联?”
  太子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皇帝,道:“儿臣从来就不相信河西王会谋反。既然河西王没有谋反,又怎么会和军机泄露案有关?”
  早已侍立在殿下的东平王开口道:“中曹吏的里衣上的奏报讲得清楚,河西王确有谋逆之实。王兄为何仍然不肯相信?”
  未等太子作答,皇帝又问:“朕派出暗查的中曹吏是被谁暗杀的?”
  太子困惑地看了一眼东平王,道:“中曹吏遇刺一案父皇交给翰弟调查,儿臣未曾参与,不知是何人所为。”
  “你不知是何人所为?”青瓷茶碗在太子面前的水磨石地面上啪地砸成碎片,太子身前的衣服立刻被茶水泼湿,溅起的茶叶黏在他月白的衣襟上,更显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