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阴谋 - 6
拓跋濬又低头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把手里折烂了的桂树叶扔进园子里,道:“这个问题想不通,我们还是先把手上掌握的线索仔细追查下去,或许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刚才那个问题也就能解答了。”
“太子那边查到什么了?”尉迟秋仁向回廊迈了一步,斜倚在回廊的围栏上。
“父王从白鹿峡的山体滑坡入手查,寻访了白鹿峡附近的鹿尾村的百姓。都说滑坡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有一个小孩提起过,滑坡之前似乎北坡上有雷声。但村民都说那天天气很好,不可能有雷声,那孩子听到的应该就是滑坡本身发出的声音。孩子年纪小,听混了声音或是记错了时间先后,也是大有可能的。不过父王却觉得那孩子说的雷声很有可疑,如果那的确是分离于滑坡声之外的声音,那很有可能是有人在坡上暗埋了火药,等世子率领的队伍经过时引爆火药,诱发山体滑坡。”
“火药?”尉迟秋仁目光一聚,“有人看见谁在坡上埋火药吗?”
拓跋濬摇了摇头,道:“鹿尾村位于外界同往白鹿峡北坡的必经之路上。问遍了鹿尾村的村民,滑坡前十几日都没有人见过有生人进出过村子,自然也就没有人看见有外人上过北坡。”
尉迟秋仁的眼珠转了转,道:“那就是哪个村民干的。”
“滑坡的北坡地势较险,又常有毒蛇出没,所以寻常村民很少会去北坡,只有一些靠捕蛇卖药为生者会去。鹿尾村中共有四户人家从事捕蛇的营生,经查,滑坡前三日内曾上过北坡的有三个人。其中嫌疑最大的是一个名叫李金山的年轻人。”
“李金山?”尉迟秋仁眯了眯眼,这显然是个陌生的名字。
“鹿尾村里捕蛇的另三户人家都是自祖上三四代起就在鹿尾村以此业为生了。而李金山家本不是鹿尾村的人,李金山今年二十五岁,十年前因为老家受灾父母双亡,来鹿尾村投靠舅舅舅母。他舅舅舅母正好膝下无子,便收留了他,还给他娶了媳妇。舅舅死后李金山便继承了他舅舅留下的三间土屋和一亩薄田。原本他舅舅还会些木工手艺,替乡人打个柜子箱子桌椅板凳的能贴补些家用,他舅舅死后,仅靠着那一亩薄田,李金山就很难养活一家人了,所以他便跟乡邻学着抓蛇。不过据其他几户捕蛇人说,李金山胆子很小,跟着学了好几年,仍然不敢独自去坡上捕蛇,每次都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去捕。因为胆子小不怎么敢出手,所以收获总是很小,有时候甚至只能给别人打打下手,回来能分给他一两条小的。村民们常常笑话他,他也从不还嘴,只是默默地听着。可是山体滑坡的前一天,他却突然因为村民的嘲笑发了火,一个人背着竹篓去了北坡,扬言两个时辰之内必能抓到一条大蛇,要求其他人两个时辰之内谁都不许去坡上找他。于是他一个人在坡上呆了两个多时辰,才回到村子里。”
“捕到蛇了?”
“据说并没有捕到,还弄得全身都脏兮兮的。被村民们好一通嘲笑。”
尉迟秋仁用手指轻轻敲着栏杆,道:“一反常态,借口捕蛇独自上坡,便有了埋火药的机会;暴雨过后坡上泥石本就松动,不需要太大的火力,只需要十来斤火药炸出些动静,自然就能引发大规模的山体滑坡;上坡捕蛇需要背竹篓,竹篓腹大颈细,口上还有细竹篾盖着,若是在竹篓里藏个十来斤火药,倒也不容易被发现。这么看来这个李金山的确有些嫌疑,但这也只是嫌疑,没有实证很难说就是他干的。”
拓跋濬点头表示赞成,继续道:“父王又细细查了李金山的底。他原来还有个弟弟,叫李银山,比他小五岁。”
尉迟秋仁噗地一声笑道:“金山银山,看来他爹想发财想疯了。”
拓跋濬看了秋仁一眼,慨叹道:“金山银山,名字叫得富贵,日子却过得穷苦。李银山小时候就被净了身送进宫里当差了。”
“李银山是宫里的小太监?”尉迟秋仁眼中光芒一闪,“这倒有点意思。让我想一想……”他用两只手指轻轻摩挲着嘴唇,沉思了片刻,道:“朝廷对民间使用火药的管控向来严格,李金山只是一个乡野村夫,按理不可能有渠道弄到火药。如果他是通过他弟弟,从宫里弄到的火药……”他的眉头微微一蹙,“从宫里拿到火药也不是容易的事,宫中只有金花堂专门为宫中年节庆典制作准备烟花,会有火药存放。不过虽然火药的进出都用账目,但如果花点心思手段,总能弄到一些。难道李金山的弟弟是在金花堂当差?”
“猜对了!”拓跋濬向秋仁竖了竖大拇指。
尉迟秋仁仍觉得有些地方不太清楚:“可是即使李金山兄弟和山体滑坡有关,他们和南安王之间又有什么样的联系,使得他们愿意为南安王做这样的事?李银山伺候过左昭仪吗?”
拓跋濬摇头:“查了内侍监的记录,李银山从来没有伺候过左昭仪,反而曾经在右昭仪娘娘宫里当过差。”
“右昭仪?”这个结果让尉迟秋仁有些意外,“左右两位昭仪娘娘在宫中势同水火,左昭仪怎么会用右昭仪的旧人办事?难道那个李银山和右昭仪娘娘之间有什么过节?”
“从内侍监的记档上倒是看不出李银山和右昭仪娘娘有什么过节。李银山在右昭仪娘娘宫里当差时也只是个洒扫小太监,并非娘娘近身伺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