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割爱 - 5

  “好,好!”拓跋濬像是哄孩子一般哄着万致远。“昨晚是我不对,保证下次不会了。”
  等万致远走了,拓跋濬和尉迟秋仁继续吃饭喝酒。喝了一会儿,尉迟秋仁想起一件事,收敛了神色,带了几分认真地对拓跋濬道:“既然如意夫人不急着带玉丽去见真达,不如我带她去吧。”
  拓跋濬不解地问:“你既然认定了她不是帕里黛,又何必……”
  “并不是要证明她是不是帕里黛,而是……”秋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说不定能得出一些别的结果。”
  拓跋濬一边轻啜着杯中酒,一边微眯了眼盯着尉迟秋仁:“你还是认为阿依才是帕里黛?”
  尉迟秋仁不置可否地翘了翘嘴角,笑容有些诡异。“殿下想好了吗?如果阿依真的是帕里黛,你会帮我还是帮致远?”
  这是秋仁第二次问拓跋濬这个问题。上一次,这个问题难倒了拓跋濬。秋仁和帕里黛之间有婚约,致远和阿依之间有真情。要让他从中做出选择,实在是太难了。秋仁似乎并不着急,他斜倚在椅背上耐心地等着拓跋濬的回答。唇边抿了一丝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然而拓跋濬却没有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候的无措。他缓缓地抬起眼,目光从桌上的杯盏慢慢地移到了秋仁脸上。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秋仁,直看到秋仁开始心里发毛,再也笑不出来。
  “殿,殿,殿下……”秋仁不敢再懒散地靠着,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忐忑地看着拓跋濬。
  拓跋濬淡淡地开口,“我想娶她。”
  尉迟秋仁被这听起来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震惊得合不拢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敢相信地追问:“殿下刚才,说什么?”
  拓跋濬轻轻地抬了抬眉毛。他似乎对尉迟秋仁的反应很满意,嘴角也若有似无地翘了翘。“我说,我想娶阿依。”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管她是不是帕里黛公主。”
  尉迟秋仁只觉得匪夷所思。可他仔细地研究了拓跋濬的表情,并不像是在玩笑。他强自镇定,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试探着问:“殿下是喜欢上了阿依?”
  “嗯!”拓跋濬干脆地承认。
  “是因为她救了殿下?”
  拓跋濬想了想,道:“或许吧。”
  尉迟秋仁一直以为万致远才是他最大的对手,他一直恶作剧地想逼拓跋濬在他和致远之间做出选择。他抱着游戏的心理想要看拓跋濬为难,想看他是会站在他这边,以契约精神作为理由去劝说万致远挥剑斩情丝,还是会走感情路线,以阿依和致远之间两情相悦为由来劝他向现实低头……却万万没有想到,拓跋濬不但不准备费心去做手心手背的选择,还索性亲自加入了竞争。这让向来闲散随意的尉迟秋仁有些措手不及。他使劲吞了一口口水,抱着一丝希望问道:“殿下确认是喜欢,而不是感激?”
  拓跋濬随意地摊开双手:“因感激而生了喜欢,不可以吗?”他看着尉迟秋仁的脸色原来越难看,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殿下是认真的?”尉迟秋仁耷拉着脸,脸色沉得像是骤雨将至的天,连那双无论何时都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此时也像是被冻雨狂袭后的桃花,暗沉得不见一点生气。
  拓跋濬扬了扬下巴,一字字地说:“如果本王下定决心要娶她,只要奏请皇祖父,求皇祖父赐婚,那无论你是不是曾和帕里黛有过婚约,也无论致远对阿依是不是情根深种,她都会成为我高阳王府里的女人。”
  万致远和尉迟秋仁曾是拓跋濬的伴读,在众多的伴读中,拓跋濬最喜欢的就是致远和秋仁。三人整天黏在一块儿,不仅仅是一起学诗文、一起练骑射,更是一起逃过课、一起闯过祸、一起挨过罚。和那些拓跋氏的子弟们相比,拓跋濬觉得致远和秋仁更像他的亲兄弟。他曾要求他们直呼他的名字,可是由于致远家教森严坚决不肯,秋仁碍于自己质子的身份要尽量低调,所以两个人虽然平时也没少欺负拓跋濬,但都不肯在称呼上造次。拓跋濬见勉强不得,也只好作罢。只是他除了偶尔开玩笑,平时几乎从来不会在秋仁和致远面前自称“本王”。
  尉迟秋仁看着拓跋濬,从他眼中的光芒判断,他此时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秋仁知道拓跋濬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天下是拓跋氏的天下,而他拓跋濬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皇孙。虽然他不能自己做主选定王妃,但他要是看中了哪个女人,至少在大魏国的境内,还没有谁敢跟他争。
  尉迟秋仁在心里冷笑了起来,笑自己的愚蠢和荒唐。这么多年,他竟然真的以为他们是兄弟。他们和他嬉笑打闹惯了,他竟然忘了他只是在他们面前暂时收起了亲王的架子。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摆出亲王的身份,和他们争夺任何他想要的东西。秋仁突然觉得很遗憾,这个时候居然万致远不在。如果万致远没有那么早走,他很想看看万致远面对兄弟的横刀夺爱会是什么反应。
  尉迟秋仁站起身,离开座位。毕恭毕敬地向拓跋濬躬身行了一礼,道:“殿下慢用,臣家中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说着转身就走。
  “站住!”拓跋濬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但他急着叫住满腔愤慨的尉迟秋仁,那声笑显得非常模糊。
  尉迟秋仁的脚步滞住,却没有回头,只是冷漠僵直地站着。
  “回来,坐下!”拓跋濬命令道。他的声音冷漠而清晰,透出不容违拗的强硬。尉迟秋仁很想不顾一切地举步离开,但他终究还是咬了咬牙,铁青着脸,转回身,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坐下。只是他非常抗拒地不再看拓跋濬,只是低垂着眼帘,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