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双熊 - 5

  没有捣药的石臼,阿依和玉丽吐孜只能把乌心草草叶放在嘴里嚼烂,敷在一道道骇人恐怖的伤口上。棕熊的爪尖极其锋利,被爪尖抓出的伤口最浅的也有半寸来深,深的地方更是可见白骨。血从伤口里汩汩地往外流着。阿依虽然在尉迟秋仁身上找到了一小瓶伤药,可是伤药刚倒到伤口上就立刻被血冲走了。阿依她们只能大把大把地把嚼烂的乌心草草叶塞进伤口,再马上用从里衣上撕下的干净布带扎紧,最后再把伤药从布带的缝隙小心地滴在乌心草泥上,才勉强止住了血。
  为尉迟秋仁和颜华的伤口止住血,又用树枝固定住拓跋濬的伤腿,已经过了半夜。小黑已经醒了,趴在阿依的脚边默默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三个男人都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阿依坐在篝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个重伤员一个比一个惨白的脸,担心地说:“这样不行。得尽快找到人送他们回去就医。”
  玉丽吐孜苦着脸说:“白天倒是遇见过一组人,可是这猎场那么大,谁知道现在他们都在哪里休息?要不我们把火烧得旺一些,说不定附近的人就能看见。一般的篝火不会烧得太旺,他们要是看到我们的火那么旺,一定会明白我们这里出事了。”
  阿依摇头:“这里周围草木丛生,地上又都盖满了枯枝干叶。打扫出一片小的空地生一这小堆火还可以控制。可这个猎场方圆几百里,要想让远处的人能看见,就必须生一堆很大的火。可火堆大了,稍不小心就可能引起山林大火。到时候救我们的人还没赶来,我们就先被烧死在这里了。”
  尉迟秋仁似乎是想要翻身,但全身的伤口让他几乎动弹不得。他费力地蠕动了几下,嘴里模模糊糊地发出几个声音。阿依走上前去,帮着他换了个姿势躺着,又把耳朵凑在他的嘴边,仔细听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说什么?”玉丽吐孜好奇地问。
  “他说的是于阗话。”阿依伸手摸了摸秋仁的额头,“他烧得很厉害,有点说胡话了。”阿依心里焦急,站起身来回踱步。想了想,转身爬上一棵大树。过了一会儿,她从树上下来,拔起插在地上的火把,对玉丽吐孜说:“我看到西面隐约有火光,应该有人在那里。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去找人。”
  玉丽吐孜诧异地问:“现在就去?不等天亮吗?”
  “不等了。他们的伤等不了了。”
  “有多远?”
  “隔着枝叶看得不清楚,大概有十几二十里吧。”
  “那么远?等你赶到天都亮了,他们肯定也去别的地方了!”
  “我骑马去。天亮前一定能赶到。”阿依一边说着,一边捡起颜华掉落在地上的一捆麻绳。“你放心,我会把自己绑在马背上,不会有事。”
  玉丽吐孜仍是不放心,她紧紧地握着阿依的衣襟,问:“就你一个人去?带小黑吗?”
  “这里不能没有人守着。你在这里看着火,还能给他们喂个水什么的。”阿依原本倒是也想过带着小黑一起去。但想了想,玉丽吐孜一个人守着三个伤员,万一再碰到什么掠食动物,她完全无力招架,小黑留下多少也能有一份保障。再加上玉丽吐孜胆子小,有小黑在身边,也可以让她安心。于是她点了点头道:“我骑马跑得快,带着小黑也不方便。让它留下来陪你吧。”
  阿依从拓跋濬的腰上解下一枚玉佩。玉佩缺了一个角,大概是在和熊搏斗时摔碎了。不过这是拓跋濬身上唯一看起来能作为信物的东西,至少前几天在草场看到他时,他就戴着这块玉佩。应该会有人认识吧。
  也不知道是阿依的幸运还是拓跋濬他们三个人的幸运。阿依在树上看到的火光来自禁卫军在猎场中的一个临时哨所。哨所里有一支站岗的五人小队。小队长的军衔其实很低,在平城的时候一直负责宫城外周的安防,到了猎场也只是负责猎区里的守卫。他只远远地看见过高阳王的背影,根本不认识阿依带去的那块碎了一角的玉佩。不过所幸这个小队长还算机灵,觉得高阳王遇险需要救援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阿依说谎,那他们最多就是多跑了几十里路,可如果阿依没有说谎,他拒绝相救,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再加上他虽然不认识玉佩,但那玉佩看起来成色极好,不像是普通人能戴得起的,是高阳王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所以他稍一思索,就决定相信阿依的求援。除了留下一个人守着哨所,他又派了一个人去皇帝的行营向万致远汇报,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两名军士跟着阿依一起前去救援。顺便还绕了三四里路,去附近的禁卫军行营调了两辆马车和一个军医。
  天亮的时候,玉丽吐孜迷迷糊糊之间仿佛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分辨出是好几匹马的声音,知道阿依成功地找到了救援,兴奋地从地上跳起来,迎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两辆马车迎着朝阳飞驰而来。驾车的人身上都穿着禁卫军的军服。阿依坐在其中一辆车的车辕上,另一辆车后面拴着阿依骑去的那匹马,另有一个禁卫军低级军官打扮的人骑着马跟着。他们的身上像是被朝阳洒上了一层金粉,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马车在玉丽吐孜的面前停了下来。驾车的禁卫军军士立刻跳下车,从一个车厢里拿出一台担架。与此同时,从另一辆车的车厢里跳下来一个人,穿着便装,手里提着个木匣子,看样子是个大夫。玉丽吐孜朝身后的空地指了指,道:“他们都在那里!”军士和大夫不敢拖延,小跑着过去。阿依担忧地望向玉丽吐孜身后的空地,问:“他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