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仙人洞 - 5

  皑皑指着雪白的裙摆上一团浅褐色的水渍,道:“只是因为脏污了衣裙。请您稍安,皑皑去更衣,即刻便回来。”
  谭林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脏了裙子,有什么关系?”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啪地一声拍在几案上,道:“你拿去买十条这样的裙子。”
  皑皑的眉角微不可见地一跳。她看了一眼案上的银锭子,吃吃地笑道:“谭大爷误会了。皑皑怎么会是心疼这条裙子?只是难得伺候谭大爷,实在不愿意自己仪容不整。”
  谭林的眉头这才略松了些,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这不妨事,我不在意,你也不用麻烦。”他向后仰躺在软垫上,拍了拍自己的左肩,道:“早就听说皑皑姑娘推拿的手法极好,来,替我揉揉肩膀。”
  皑皑于是不再推辞,轻轻地挪到谭林身侧,替他按摩肩膀。她的手指纤细柔软,但指尖的力道却十分充盈,一下一下地按在谭林肩膀的穴位上,谭林那半边酸痛了一天的肩膀,很快就觉得松快了许多。他舒服地倚躺着,身体里南极冰丹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散去,鼻尖又萦绕着皑皑身上隐约散发出地若有若无的体香,只觉得无比闲适舒服。眼皮一搭一搭地几乎就要睡着。
  皑皑边按边道:“您的肩膀有些拉伤了,仅靠今天推拿一次是不够的。至少也要推拿个三五次才行。”
  谭林半阖着眼皮,呢喃道:“好!从明天起,我日日都来。”
  皑皑手上未停,目光却是微微一滞,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谭大爷最近是发财了吗?”
  谭林嘿嘿一笑,十分得意地说:“可不是?如今我有钱了,天天都来皑皑姑娘你这里吸食南极冰丹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哦?”皑皑好奇地问:“谭大爷的生财之道可否说给皑皑听听?让皑皑学了,也好多赚些体己银子。”
  谭林抬起一边的眼皮看了皑皑一眼,嘴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翻了个身,伸手握住皑皑正在为他按摩的手,又指了指桌案上的银锭子,道:“你只管好好伺候本大爷,就是你的生财之道了。”
  皑皑暗自撇了撇嘴,想了想,俯下身子,贴在谭林耳边道:“谭大爷,您若当真天天都来光顾,皑皑请您享用一颗比南极冰丹更好的丹药,可好?”
  “比南极冰丹还好?”谭林涣散的眸光终于又重新聚拢,他抬头盯着皑皑近在咫尺的容颜,问道:“还有比南极冰丹更好的丹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多少银子一颗?快,快给我拿一颗来!”
  皑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安抚地拍了拍谭林的肩膀。缓缓地坐起身子,用手指轻轻竖在唇边,做出神秘的神色,轻声道:“这个丹药是皑皑从一本古书中寻得的配方,因为材料难得、炮制手法极其复杂,因此产量极少,从不出售。这是皑皑压箱底的好东西,皑皑是觉得和谭大爷投缘,因此愿意赠送给您。谭大爷您悄悄地服用了,可千万不可告诉别人啊!”
  “好好!我不说!”听说有比南极冰丹更好的丹药,还是免费赠送的,谭林哪里还在榻上躺得住,早就坐起了身子,凑到皑皑身边,像是乞食的流浪狗一般,百般讨好,只恨身后没有一条尾巴,不能摇上一摇。
  皑皑不紧不慢地把手伸进袖子里,须臾,摸出一粒浅蓝色的珠子。这粒珠子只有南极冰丹的三分之一大,然而它所发出的幽蓝色光芒,却让谭林一看,就相信这是一颗无与伦比的极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珠子,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口水顺着嘴角的缝隙流了出来。
  皑皑倒是也干脆,并没有拿着珠子继续引诱谭林,而是在他垂涎之时,利索地把手里的蓝色珠子塞进了谭林的嘴巴。用一种几近魅惑的声音在谭林耳畔轻语道:“这叫冷翠,和寻常的冰丹雪丹不同,以手掌的温度很难雾化,需含服。”
  皑皑的话还没说完,谭林的神色已经大变,显然是冷萃已经在他的嘴里发生了作用。看着他如痴如醉地躺倒在榻上,脸上喜悦陶醉的表情一点点地加深、扩大,皑皑的唇边勾起一丝难以觉察的冷笑。
  “那么,告诉我,你是怎么赚了这么多钱?”
  夜里不知何时静悄悄地下起了雪,天明时分,京城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整个京城都还沉浸在新年的祥和气氛中,平时天不亮就已经熙攘忙碌的街道,这天直到辰时仍是安安静静。道路上的雪盖仿佛一条雪白的绢帛,纵横交错地缠绕着整座城池。唯有成周公爵府门前的雪地上,现出一条长长的马蹄印,通向南城门。不知一骑是什么时候出门的,雪帛上的马蹄痕已被簌簌飘落的新雪掩盖了一半,远远望去,仿佛素锦上的暗纹花样,若隐若现。
  天亮后,阿依带着背着大包小包的谷雨,跟着万度归进了刑部。
  范子梁给致远安排的屋子位于刑部一个相当僻静的院子里。屋子四周都有人守卫,早晚轮班,一刻不漏。屋子虽然不大,不过一应家具用品都还算是齐备。万度归一行三人到时,万致远已经起床。屋子正中的桌案上放着早饭,致远坐在案旁,手里握着一支筷子,正望着桌上的早饭发呆。也不知他全神贯注地在想些什么,连万度归进屋,他都没有注意。
  万度归轻咳了一声,问:“怎么?刑部的饭食吃不惯?”
  听到父亲的声音,致远陡然惊醒,连忙站起身来行礼。
  万度归在垫子上坐下,示意儿子也坐下,他看了看案上的早饭,道:“嗯,羊肉包子、蜜枣晋糕、黄米粥。”他伸手摸了摸粥碗壁,仍然温热,“这里的伙食倒还还不错。”
  致远从盘子里拿了一个包子,也没急着往嘴里塞,只说:“陛下毕竟只是让我协助调查,并没有定罪。刑部自然不敢苛待。我只是因为在想事情,没顾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