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皮鞋的踢踏声回荡在空旷的巷子里,并且渐渐逼近我们。我听见那人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知道那是个男的。他轻轻地推开了门,似乎迟疑了一下,紧接着我就听见了枪拉栓的声音。这个时辰出来还带着枪的,那不是劫匪还能是什么啊,咱们遇见哪个都很麻烦,心说他娘的,天灾人祸今天一下给补齐不是?这水趟得是真的浑!
  师父倒是挺冷静的,只用手指着老屋旁边的一个大水缸,又拍了拍我的背,说,
  “快,趁他还没进来,我们可以跑到那里躲着。”
  我们压低了身段,摸着短墙的黑影,快速地向那个可以藏住身子的大水缸飞奔而去。那人似乎看见我们了,就朝我们开了一枪。“啪”的一声,那子弹在我身后的墙上开了个眼,土块都飞了到我的脸上。我们也因此跑得更快了,三步并做一步地跑到了大水缸的后面。接着背后又传来了两声枪响。
  我大声喊道,“好汉饶命,规矩我懂,今无财钱,敢问名号,明个必奉!”
  师父笑了笑说,“你这都是哪里学的江湖痞气,挺有模有样哈?”
  “这个时候您就别忙着取笑我了,保命要紧啊。”
  那男人走近之后拿枪对着我们,操着一口浓郁的黔味普通话,说
  “手举起来!”
  我也学着他的口音说,
  “哟,好汉怎个?和警察玩得一样哈?”
  说着,他就从腰上解下了一对银晃晃的手铐,想要铐住我俩。我这才意识到,这老哥不是劫匪!
  “同志,同志,我们是好人。真的,你先别铐,你听我说……”
  师父也急了,站了起来,说“警察同志,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那男人指着地上的尸体,说“就这,够你们牢底坐穿的,知道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要是说,那不是人你信吗?”
  “怪了,不承认的我见多了,你这玩的又是什么新花样?”
  师父接着说,“真的,同志,你不信,就去看看?”
  “小年轻就算了,你个老年人怎莫也这么搞呀?行了,回所里有的是时间让你谈!”
  师父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事情,说出去没几个人相信。正好那时候到处搞开发,见山开山,遇水搭桥,人们正奔走在建设社会主义的浪潮中。师父以前也不是我们这地方的人,他就是那个时候跟着大部队来到村里,并且留了下来。也就是那个时候,山里偶尔能炸出一两座古墓,但多数财物已经被倒斗的洗劫一空了。好的情况下能剩一个比较完整的棺材,遭的时候就只剩下散了架的尸骸,有的时候还能剩下些殉葬品,但也因为动静太大而碎得七零八落。更加不妙的情况是,尸体竟千年不腐,死而不僵,甚至有起尸的可能。师父年轻的时候就能看出这些门道来了,那些人不懂,说要将尸体运到首都的博物馆去,结果挖出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出事了。
  当时有人提议把那古尸被暂时寄放在工地里,等专家一到就马上转移。于是,他们立即在工地里搭起了一顶帐篷,就将古尸停在里面,并且派人24小时轮流值班,有人要接近也需要许可证才行。
  可当晚师父就被抓了起来,审讯的人还做了这样的记录:
  犯人已盗:麻绳一捆,公鸡五只,糯米半斤,村民桃树五棵。
  烧文物未遂,人证物证确凿。
  师父自己也哭笑不得地说,那偷确实是偷了,但因为出于事态紧急就没有考虑那么多。而且工地那地方挨着坟地,晚上阴气重,古尸在几个时辰内又接触了太多的生气,起尸不是没有可能。这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这东风最终还是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