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去龙虎山得经过一条沟。
  有一次,我想要到山上去,正要跨过沟的时候,一条竹叶青从沟里撑了起来,它通体透绿,像极了一把翡翠如意。一双红宝石盯得我头皮发麻,还不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我害怕而无法动弹,和它对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好在它很快就走了,我问师父,他笑了笑说:“这些灵物在龙虎山修行,一次灵缘,不怕不怕。”
  我们在树林里穿梭,一路之上,走了十几分钟后,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口厚实的百符棺。那棺材看起来要比普通的大上个一倍,不知道是材质亦或是山里太潮湿,它通体都呈现出湿泥般的暗黄色,而外面则刻上各种我见所未见的符咒与古字。
  村民说是洞,我倒觉得那其实是一个坑,百符棺都已经露出来近一半了。正要往前走着,师父逮住了我的脖子一下把我抓了回来,让我不要出声。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得不远处,是一个行尸在树林里游晃。我心里大惊,这不是赖二那家伙么?他的眼神迷离,脖子肿得像鼓了气的蛤蟆,血盆大口大张着,还时不时地流出一些黑色的液体。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大惊失色。他突然停了下来,一下子就像飞矢般冲了出去。他抓住了一只兔子,活生生地把它的头拧了下来,我仿佛能听到细细的断骨声,不由呼吸加快,腿脚发软。待他喝完了兔子血后又回到了游晃的状态,眼神迷离,像是继续在寻找猎物。师父拍了拍我,示意我准备撤退。正当我们动身后不久,身后的树林里传出来一阵毛骨悚然的长啸声,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我的身体。
  师父从包里拿了几张黄符和一小包东西递给我,我打开看了看,是之前碎了的半截镯子,断节的地方却是像刀尖一样锋利。
  “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从断崖那里爬上去,我在这里牵制住他。到了之后,就打开百符棺,把镯刺进那东西的手上。”
  “师父……我”
  “快去!等太阳西斜的时候,阳气就弱了。”
  我把东西揣在身上就急匆匆地来到了断崖这里。攀爬这类事情对于从小生活在乡下的我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师父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正爬到头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了。赖二此时正站在我的眼前,一口哈喇子地盯着我,黑色的液体都滴在了我的脸上。他像抓兔子那样一把就把我提了起来,又抓住我的头发。
  “我这辈子怕是要葬送在这里了。”心里想着。
  师父出现让我心生安全感,他用一根藤蔓套住赖二的脖子,把赖二拉倒在地上,又绞了几转。重获新生的我还没来得及感慨生命的美好就听得师父大声喊道,
  “快过来,把旱烟取下来收拾他!”
  赖二力量很大,一下子就从师父手里挣脱出来,速度极快,径直向我袭来。来了来了来了!我来不及躲闪就被赖二扑倒,我的体力还没有恢复,承受不住他的力量,不小心被他撕咬开几个口子,立即鲜血淋漓,疼得我呻吟不止。师父一脚就把他从我身上踢了下去,把我护在身后。赖二心有不甘,一声长啸过后就开始了第二波进攻。他再次向我们扑过来,这次他没有得逞,抓到了师父的大旱烟,一下子就被弹了出去。
  他振作起来,又想做第三次进攻,步子却变得小心翼翼了许多。最后却逃进了山林里。
  “师父,他怎么走了?”
  “先别管他,先把百符棺打开。”
  厚重归厚重,但这玩意儿还真挺轻的。
  由于只漏出一半,所以我们使出全力也至多只能推一半,隐约能看见尸首的下半部分。里面的陈设很简陋,最下面是铺的一层糯米,尸体脚旁散落着黄符和一把折断的桃木剑。在我感觉到棺材里冒出的莫名幽香之时,我注意到右边那只干瘪的手上还真就只剩下了一个黑色的镯子,
  “这阳镯八成是赖二取下来的。”
  我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他那天晚上取下了这阳镯,所以才会使煞气走露,以至于使全村不得安宁?”
  “是这样的。”
  我很疑惑,“那阳镯怎么会走煞呢?”
  “这镯子阴阳易位,一般人是受不了煞气寄身的,赖二的伤口就是承受不住煞气被撑破了血管。之后变成那副模样也只是初级症状,如果任其发展就有极大可能变成尸妖。”
  我赶忙拿出了镯刺,向尸体的手刺下去。这时,赖二从我们身后来了个奇袭,他一下子就把师父扑倒在地,师父来不及防范,不得以用手直接就去抗他的血盆大口。
  我急忙拿起大旱烟向赖二挥去,他灵敏地躲闪了。师父因为手受伤拿不动大旱烟了,所以只好是我来代替他进行这场战斗。尝到血了滋味后,那畜生竟发起狂来。
  我技不如师,三两下就败下阵来。我已精疲力竭,他再次把我扑倒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可以反抗。师父心一横,将尸首中的阴镯取了下来,破指开封,一下子打在赖二的天灵盖上,顿时,赖二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撕心裂肺的吼叫,我得以重新站起来。
  师父再次破指为大旱烟开封,
  “朝着他的心……刺…下去。”
  我把大旱烟重重地刺进赖二的身体,他还在继续痛苦地吼叫,身体极速地抖动着,一股黑色的煞气从天灵盖喷涌而出,师父从我手里抢过镯刺,一把推开了我,冲到前面,那股煞气见势就横冲直撞地灌进了师父的体内。
  师父当即就趴到地上,张大了嘴巴,
  “不要过来!”
  一时间,他的嘴里流出了大量暗红色的血。我内心焦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迷迷糊糊之中,我看见师父瘫在地上没有了动静,我也沉沉地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然是星空斑斓时分,几个村民围在我的旁边。
  “我师父呢?”
  “在你旁边。”
  师父他老人家安然地躺着,吹来一阵风把他天庭下的白眉吹得如云雾般缭绕。他的左手手腕上是阴镯,而右手手掌已经被阳镯镯刺穿透了。我躺在他的床旁,默默地流泪。
  不过师父他老人家造化大,醒来之后他自己也笑着说,
  “就当是去地府玩了一趟嘛。”
  为了制住这煞气,师父只能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将它炼化。后来,有人帮他把镯刺取下来打磨成了手饰。师父因为这件事而被村里人称颂,“古有二爷忠肝义胆,今有关秦为民除害。”他左边带着一个阴镯,右边带着一条阳链成为他的一个特征,所以人们也都称他为: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