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润安城 三十二
只见柯诺耶劳原地站定，看着片片扶桑树叶发出耀眼光芒，他喃喃自语：“人身之内蕴藏无限生机，扶桑树本就蕴含无穷生机。你此刻是打算用扶桑树给这小子驱逐死气么？”
说着，柯诺耶劳目中露出奇异之芒：“你愈是如此，我愈是要在今天带你回哀牢天！”说着，柯诺耶劳伸手对着若云一指，一道灰色气体随之源源不断逸向若云。
大金乌放声悲鸣，扇动翅膀冲柯诺耶劳冲来。同时周围的扶桑树叶则是伸出树枝卷向柯诺耶劳的手指。
柯诺耶劳摇了摇头：“没用的！”
果然，柯诺耶劳只是原地微微一侧便躲开大金乌的攻击。抬起另外一手对着扶桑树枝挥了两下便迫使扶桑树枝倒卷而回。
“我耐心有限！”柯诺耶劳笑容渐渐变冷，“你应该知道的！”说罢柯诺耶劳继续抬手对着若云一指。
这次不再是灰黑色的气体，而是一道无形气劲直接戳在若云肩头，“噗”得一声，虽无血液流出，但是若云明显感觉自己肩头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流出。
生机！
若云猛然反应过来，目中露出骇然之色。
“怎么样？”柯诺耶劳微笑问道，“自己一点点感受死亡的滋味如何？”
若云伸手捂住自己肩膀，想要阻止生机外泄。但是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捂住肩膀的那一道创口，生机还是不断逸出。
“这是怎么回事？”若云骇然。
“你可想好了？”柯诺耶劳看向大金乌。
大金乌没有去理睬柯诺耶劳，继续扇动翅膀将扶桑树的树枝根根抖动起来，整个扶桑树树叶皆轻轻抖动传来沙沙声响。
随着这沙沙声响起之后，一抹介于金色与白色之间的亮光从树叶之间猛然亮起。
且这亮光出现的瞬间变照向若云——确切地说是若云的肩膀。
若云原本心底还在惶恐不安，被这光亮照耀之后瞬间感觉到自己生机往外流逝的速度变得缓慢无比。在他继续细细感受之后惊喜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生机已经不再往外流逝了。
“这是……”柯诺耶劳猛然惊呼出声，“时间的力量！你竟然已经领悟了时间的力量！”
柯诺耶劳激动了，他舍了若云径直扑向大金乌：“你竟然有了时光的力量！你速速跟我回到哀牢天，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大金乌不理不睬柯诺耶劳，继续扇动翅膀，引导树叶之间的光芒照向若云。
先前若云心神全部关注在自己生机流逝上，此时生机不再外泄，他自然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光芒之上。
让若云意外的是这光线开始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厉害要紧之处。但是几个呼吸之后他便感觉自己的感知都变得缓慢起来。
当他再去看着光线时，光线也由白黄相交变得有些灰白，甚至到了最后，灰白也成了纯白！
恍惚之间若云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生的事物从稚嫩到健壮，又从健壮到衰败的整个过程。
而在这过程之中人也罢，事物也罢，能够做的便是随着时间的更替改变样貌乃至内在。
不变的事时间一直向前。
在这一瞬间他猛然想到了之前怎么也不理解的一句“脩乎辞世，死生不大”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而他也在这片刻的时间感觉到悲伤莫名。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悲伤？
大金乌此时在半空之中扇动翅膀已经再次化作一轮小太阳。
太阳高居树叶当中，对着若云、对着柯诺耶劳，以及整个“小世界”内的一切。一视同仁，阳光普照。
柯诺耶劳忽地垂下眼帘，旁人连其眼神也看不到。
他兀自低头喃喃自语：“我少年跟随父神东征西讨，意图统一天下。也曾立下誓言，凡日光所至，凡月光所及，无不是我等征服之地。为此我们南征北战，攻克一个又一个的部落。如日初升，如星骤起……盛年时我意欲隐退。所谓日盛而衰，月满则亏，无外乎是理……此生之理，也是我之理。”
说到这里柯诺耶劳竟然莫名发出一声叹息：“向使我自己从未经历过兴衰倒也罢了，偏偏一叶知秋，一草枯而知万物衰。父神呀父神，你不该在我前面……”
当柯诺耶劳说出“父神”二字之时，若云能够清楚地察觉到柯诺耶劳言语之中的怀念与敬仰。他不免生出疑惑，这怎么可能。这柯诺耶劳若是果真对父神怀有这种心理，如何会在后来对小云以及整个苍梧三姓下如此重的手！
大金乌也在这时察觉到了柯诺耶劳的情绪，悲愤怒鸣。
柯诺耶劳抬起头看了看大金乌，挥手驱散照耀在自己身边的阳光，微笑说道：“若是以前，阳光照耀世间万事万物，自然也包括我。但是如今，不需要了！”
说着柯诺耶劳原地两手交叉，自他身上猛然发出灰紫色的光芒。
这光芒在出现的瞬间变如同黑洞一般将大金乌所发出的阳光吞噬，而后不断扩充壮大自己。
紧随其后的是灰紫色的光芒不断扩大范围，由一点变成一小片，又由一小片扩大到占据整个“天空”的三分之一，甚至于到了后来超过了天空的一半，占据了大部分！
而那些原本还是金光闪闪的扶桑树叶在被灰紫色的光芒占据之时竟然也呈现了诡异的灰紫色！
柯诺耶劳原地站定，双目之中星光闪烁：“大金乌，不是我需要你。而是哀牢天需要你的阳光。那里，万物需要于你。所以你大可放心，到了那里，我不会干涉于你。”
大金乌扑闪着翅膀在扶桑枝叶这种病来回挪腾。
若云也在感知中觉得仿佛一个日夜在快速度过——远远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白天与黑夜。
而且让他感觉更为惊异的便是柯诺耶劳的灰紫色在吞噬金色阳光之时，他竟然感觉那灰紫色的光芒所覆盖的区域犹如而今世上的永夜与永昼！
换句话说，柯诺耶劳的灰紫色光芒与大金乌的金色光芒几乎一致，都具备时光的力量！
可如此一来带给若云的感觉便不一样了。
金色阳光照射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感觉暖洋洋的，浑身生机勃勃。
而灰紫色的光芒刚刚照射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便感觉到肌体生凉，一股股莫名的悲凉凄寒之意沁入心脾。
随后若云感受到的是浓重的化不开的死意。
生与死，一线之间。
若云有些惶恐，但是原本心底疑惑的东西此时渐渐明朗起来。
大金乌想要他生，是以金光照射。
柯诺耶劳想让他死，所以破他生机。
但是二者选择的都是从生机入手，一个想要让生机尽快流逝，一个想让生机留存体内。
若云生出一种明悟，如果自己能够将这种时间的力量停留住，是不是自己的生机或者说生与死都由自己掌控了？
只是时间如河如沙，如何能够让它停下？
若云似没有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时间是不能停下的，竟然原地站住，不去管大金乌与柯诺耶劳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变化，皱眉苦苦冥思。
“嗯？”一旁沉吟许久的玄心大师目中露出惊容，“顿悟？”
玄心大师所奉佛门乃为禅宗，于修行破境之际讲究一个顿悟。是以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
他知道顿悟机缘出现世所罕见，也是因为特定的时间、节点与人物。他苦苦修行二百多年都没有出现过顿悟，却在成佛失败的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信奉的“佛”究竟为何物，是以他舍了成佛的契机，转而以重生之躯修自己。
让他意外的是若云并非佛门中人，如何会有顿悟出现。
不过良久之后玄心释然而笑，低低说道：“有相无相，虚实共相。佛是相，亦不是相。顿悟是佛，顿悟也不是佛。哈哈哈……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四个字说出口之后玄心周身的种子瞬间一破两半，而后玄心从种子内一步走出化作与若云大小之人，伸出一手对着柯诺耶劳抓去：“来！”
柯诺耶劳此时正在以灰紫色的光芒去吞噬大金乌的光芒。没有料到玄心此时竟然有如此变化。而他在感受到了玄心的变化之后也勃然变色，惊呼出声：“此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心境感悟？”
不过玄心没有给她思索时间，伸出去的一手直接化作遮天帷幕覆向柯诺耶劳。
这大树自金光区域穿过，瞬间来到了灰紫色的区域。而大手之上也有稚嫩、青壮瞬间蒙上了一层灰紫色。
暮气沉沉。
然而大手不管不顾，径直抓向柯诺耶劳头顶。
柯诺耶劳目中露出惊容，断喝一声：“放肆！”
随着这一声“放肆”出口之后，大手也似受到了某种莫名力量的牵引，竟然在下落的过程中开始快速溃散！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大手便从丰盈的有血有肉变得干瘪、枯槁，最后是血肉化作飞灰片片飞散。
但饶是如此，大手还余下一副莹白骨架继续抓向柯诺耶劳。
柯诺耶劳目光收缩，再也难以保持镇定，向后猛然跳开，随即一甩衣袖，“咔嚓嚓”！手骨抓了个空，也在此时因为用力过大碰撞在一起，而后化作齑粉四下飞逝！
“可惜！”玄心叹息一声。
刚才那一击乃是他顿悟之后借着心境、感悟与修为发出的至强一击，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将伤柯诺耶劳分毫，他如何不惊？
“嗯？”柯诺耶劳躲开这一击之后心有余悸地看向玄心，“你虽未人族后人，但是所修法门与法术皆非我人族之法。你究竟是谁？”
玄心不知柯诺耶劳所指，但是微笑答道：“万法归一。人族、兽族、神族又或者是精怪，所修所求，殊途同归！”
柯诺耶劳听罢之后略作沉吟，而后喝道：“说得不错！但是今日你阻我大事，留你不得！”
随即两手向后一甩，灰紫色光芒除了去吞噬大金乌的光芒区域外也分出一部分裹向玄心。
玄心有心躲开，但是谁人能够躲开光芒照射？
只是瞬间，玄心便被灰紫色光芒裹住，一道道死气如同实质一般裹住玄心！
“这！”玄心面露惊容，“我终究是小看了这死意！”
“呵呵！”柯诺耶劳面露冷笑，“能让本座专门以死意萦绕的，你也足以自傲了！现在，你可以放心得去死了！”
大金乌此时自顾不暇，若云又陷入冥思之中，玄心在一瞬间陷入生死之局，不由得再叹一声。
而在这时，原本还在冥思的若云猛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柯诺耶劳。
只是一眼而已，柯诺耶劳猛然惊呼：“你是谁！”
若云睁开眼睛，目中金光爆射，光亮程度远胜大金乌的金色阳光！
在柯诺耶劳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若云”无比淡然冷漠地冲柯诺耶劳抬了抬手，而后一道金色光芒自若云脑后出现，直接入一柄利剑径直刺向柯诺耶劳。
这金色光芒如一道流星，又如一道利剑，势如破竹一般直接破开灰紫色光芒覆盖的区域，不给柯诺耶劳反应时间，径直击在柯诺耶劳的身上！
“啊！”柯诺耶劳惊呼出声，显然是痛苦异常。
大金乌欢呼一声，振翅一飞，金色光芒趁势翻转，将灰紫色的光芒瞬间尽数淹没。
玄心周围的灰紫色死意也在瞬间溃散消失。
至于柯诺耶劳，此时浑身紫色、灰色还有金色三色不断变换，宛如一个不稳定的雷球。酝酿着想要爆开。
“啊啊啊！”柯诺耶劳怒吼出声，“这怎么可能！”
“若云”此时神色平静，伸手对着自己肩膀一抹，原本被柯诺耶劳破开的伤口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而后若云目光平静地看着柯诺耶劳，平淡开口：“柯诺！你如今还执迷不悟么！”
此话一出，玄心瞬间呆愣住：“你是谁！”
若云摇了摇头，没有去回答柯诺耶劳，两手凭空挥舞，结作两个繁复至极的法印。而后若云两手凌空对着柯诺耶劳的方向一按！
整个“小世界”内的扶桑树枝叶随着他这么一按齐齐向下伸展了一下！
只是这么一下，柯诺耶劳原本三色光芒不断涌现的躯身再也无法维持稳定，“嘭”得一声爆裂开来！
“不！”一声声不甘的嘶吼之声久久回荡。
而若云此时则是“噗”得一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