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复仇
国人终归还算是比较宽容的，一个乡野妇人死的虽然冤枉，可并非毫无价值，马家赔了杨二牛两百两银子，两百两银子对于富户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杨二牛这样的破落户来说就是一笔天大的财富，愿意把自己家闺女嫁过去给二牛续弦的穷苦人家简直多不胜数，但是杨二牛却是一个都没能看上……
马轴被打断了四肢扔在了街上，对于这样的恶仆，百姓从来都不惮于释放自己最大的恶意，没有任何人愿意施舍一口饭给他吃，要不到饭的乞丐都不配称之为乞丐，九江繁华，吴城镇富庶，街面上很难看见乞丐的身影，马轴最终为他助纣为虐的恶行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被活活饿死在了大街上，最后拖去乱葬岗，成为野狗口里的食物。
转眼间便是半年，吴城镇上永远都是一副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半年间足够让人淡忘许多事，没人还会记得半年前就在这吴城镇外的杨家庄子有一个可怜的女子带着她未出世的孩子永远被沉在了黑漆漆的水底。
马天合半年间几乎没怎么出现在镇子上，偶尔一次迈着跛足一瘸一拐的上街办事，也是办完就回了马家大院，深居简出和以前判若两人。
半年间有一个人被人遗忘，但他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心中的刻骨仇恨，杨二牛与以前同样判若两人，不再是那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样子，而是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彪悍之气。
没钱的日子只能吃着杂粮裹着咸菜，现在用自己妻儿命换来的大鱼大肉终归还是堆积出了一副强健的体魄，半年间杨二牛几乎没和人说过什么话，马家免了他的租种，现在的他白天除了吃就是睡，而晚上杨二牛就只干一件事，就是在自己挖的地窖里面磨刀。
杨二牛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的仇恨，忘记不了妻子被沉塘时候的一幕，这是血债，而血债唯有用血才能偿还，杀了马天合就是他现在活着的唯一念想，否则他早在半年前便该去投了水，跟自己的妻儿团聚。
刀已经磨的足够锋利，但杨二牛却很郁闷，如果是半年前的马天合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带着他的狗腿子马轴招摇过市，顺便欺负一下良善，调戏一下民女，那个时候杨二牛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将其斩杀于街，如果时间允许，他甚至还可以在差役赶来之前，痛数马天合的斑斑劣迹，然后从容自尽。
但是现在头戴斗笠，身踹利刃的杨二牛已经在马家大院外的街上转悠了近半个月，竟然一次都没等到马天合出门，他不敢离大院太近，因为很容易会被认出来，而他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错过，不仅报不了仇还得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所以他宁愿枯等，等待自己一击必杀的机会到来。
可惜杨二牛今天早上碰上了马忠，这马忠就是亲自送了两百两纹银给他的马家管事，认出了他就不可能不怀疑他在大院前面转悠的动机，所以要么他得冒险一搏要么只能过段时间，等马家的警惕心过去，再来寻找时机。
但是杨二牛觉得自己等不了，因为他现在几乎一入梦就会梦见妻子惨死时候绝望的脸，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能早一天下去陪她，她会在黄泉之中受人欺辱！
所以，杨二牛决心铤而走险！
好在这半个月杨二牛也不是枯等，至少摸清了马玄合的住处，马家大院方圆十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杂役很多，护院却没多少，杨二牛觉得自己只要足够小心，击杀马天合的成功率至少在六成以上！
是夜，丑时过半，正是人最为困顿的时间，马家大院北部高耸的院墙外，杨二牛身穿夜行衣摸到了墙角下，取出勾锁，几乎没费劲便翻过了院墙，马天合独居的院落漆黑一片，两名护院靠在回廊上打着盹，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个暗夜中的幽灵杀神已经潜入了院子，此刻已经摸到了二少爷所居的正宅。
正宅没有落栓，即便落了栓，杨二牛也有的是办法在毫无声息的情况下打开屋门，为了击杀马天合报仇，他筹备了半年，有的不仅仅是耐心，更多的是手段！
大宅的两边是厢房，一边睡的是他要杀的人，另一边有可能是杂役也有可能是丫鬟，杨二牛不知道马天合住在哪一边，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一般丫鬟杂役睡的都比较浅，因为主家起夜什么的没准就会叫人，若是应的慢了，一顿苦头多半跑不掉。
所以，他现在只能赌，若是摸到仆役房最后惊醒了里面的人，自己只能迅速退出来冲另一边，因为杂役的叫唤声会很快将护院引过来，杨二牛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击杀两名护院之后，还能从容杀掉仇人。
厢房门同样没有落栓，不过推开的时候还是发出吱呀的一声响，杨二牛的心差不多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沉住气便进了屋子，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看来运气不错，这间厢房就是马天合的卧室。
马天合睡的很沉，以至于杨二牛摸到床边，就着些微月光确实床上躺着的就是自己这半年来心心念念想要杀之而后快的仇人，露出狰狞的笑容，举起手里的屠刀的时候，依旧睡的无比香甜。
手起，刀落，银光泼洒，这样的动作杨二牛这半年间练了无数次，但从来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磨了无数遍的刀切在马天合的脖颈上面，因为足够锋利，马天合甚至连惨叫的声音都没能发出便被切下了头颅，胸腔内的鲜血激射而出，染红了被褥，也喷了杨二牛一脸，让其看上起像是刚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次日。
马家次子夜间被斩杀的消息传遍吴城镇，马肇对脸色阴沉如水，马陈氏昏厥不醒，不久，有下人禀报，杀人凶手正是杨家庄的杨二牛！
当初王小英沉塘的地方发现了马天合的首级，首级前还放了三牲之首，用了香烛祭奠！
杨二牛也找到了，其自缚巨石跳塘溺水而死，被一起打捞而出的还有其半年前含冤沉塘的妻子。
是夜，杨家庄族长杨秀亭上吊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