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沉塘
几人将哭天抢地的杨二牛给拽了回去,又有两人架起杨王氏,将其塞进早已经准备好的猪笼里面,塞上几块大石头又封了口,这才抬将起来,前往村子外面的水库。
“弟妹,莫要怪族长心狠,他也是被逼的。”抬着猪笼的汉子低声说道:“马玄合那个畜生,迟早是要遭报应的,等他被天雷劈死,就让二牛来水库祭你,哎……来世投个好人家吧,也省得活在穷苦人家遭罪。”
王小英本就萌生死志,只是想到腹中孩儿,这才咬牙想等生了孩子之后再去死,也免了活在世上遭人白眼,只可惜孩子终归是出不了世了……
说话的是二牛堂弟,却是没想到会是他来送自己这最后一程。
“二牛性子直,告诉他不要想着为我报仇,白白枉送了性命……”
“嗯……”
不大一会功夫到了水库,杨秀亭走到猪笼跟前,看了看王小英,叹了口气道:“王氏……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王小英摇了摇头。
杨秀亭眼中露出一丝不忍,摆了摆手,几名汉子抬起猪笼走向水库,等到了库边,吆喝了一声,猪笼便被扔进了水库,不大一会功夫,涟漪散尽……
“沉塘了?”马天合躺在软榻上,品着茶吃着糕点,撇了一眼回报的狗腿子马轴,似乎王小英的死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小的亲眼所见,绝对假不了。”马轴连忙应是。
马天合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折腾了大半夜,那王氏委实够烈,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烈女,只是可惜不识抬举,如今死了也就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二少爷……”
“谁?”马天合刚刚打了个盹有了些许睡意便被吵醒,顿时脸上郁气凝结如冰。
“好像是马稠。”
马天合冷哼:“让他进来,若无大事,搅了本少好梦,说不得拖下去,打上三十大棍!”
马稠进了房内,噗通跪倒,头也不敢抬,二少爷脾气古怪,今天又被那贱人触了霉头,心情肯定不会好到哪去,做下人的这个时候没人愿意过来伺候,免得被打死了都是活该。
“何事?”
“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马稠连忙道:“老爷让二少爷您去……去祠堂……”
“什么!”马天合豁然而起,眼中还有一缕难以掩饰的慌张,几步走到马稠跟前,一脚将其踹翻,怒吼道:“我爹我哥不是去了府城,不是说最少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才几天!”
马稠都快哭了,赶紧重新跪好,哭道:“听说巡抚大人召集各府府台议事,王知府已经去了南昌,所以老爷料理了府城里面的琐事便提前回来了。”
马天合跌坐在椅子上,若说怕,他这辈子除了他爹以外还真没怕过别人,若是没有今日之事,或许他还不至于如此惊惶,可如今马天合就如同做了亏心事却被最惧怕之人得知,岂能不惊骇欲绝。
祠堂,那是陈列先祖灵位的地方,除了祭祀以外,严惩族中子弟的时候也会选择在祠堂进行,马天合还记得十二岁那年,仅仅因为他把一个得罪了他的庄户打残,他爹便开了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将他揍的一个多月都没能下床!
从此以后,祠堂就是马天合挥之不去的梦魇之地,除非祭祖,否则绝不会迈入祖祠百丈之内!
“我娘可去了祠堂?”马天合哆嗦着看向马稠,老爹这次要在祠堂收拾他,如果没个能救命的,他怕是能被活活打死!
“小的不知。”马稠老老实实答道:“老爷让小的来找二少爷,说了半个时辰二少爷若是未去祠堂,便……”
“便如何!”
“便将二少爷清出族谱,终生不让二少爷入府门半步……”
马天合打了个寒颤,一拳锤在桌子上,眼中射出凶光,怒吼:“都是那个贱人害我!还有那个杨二牛,若非是他带着那贱人在粮行前闹事,我爹又怎会知晓昨日之事,现在觉着丢了颜面,便想要拿我立威,简直岂有此理!”
“少……少爷。”马轴小心翼翼得说道:“老爷回来就去了祠堂,想来夫人不会不知道,少爷还是赶紧去祠堂,只要有夫人护着,少爷定能化险为夷。”
马天合咬了咬牙,又踹了马稠一脚,这才恨恨地走出了房间。
马家大院位于吴城西镇,占地近十亩,院内亭台楼阁鳞次栉比,一入大院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富贵气息。
大院内的仆役多不胜数,然而现在一个个都屏息静气,便是走路时候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老爷回来了,脸色难看至极,回了大院连正宅都没去,便入了祠堂,知道缘由的下人都清楚,这次二少爷只怕得倒大霉。
马氏祠堂内,马家家主马肇对背着双手,脸色阴沉的看着陈列在上的祖宗灵位,大少爷马天祚则是恭恭敬敬的跪倒在蒲团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祠堂外,马陈氏焦急的走来走去,她刚刚才知道小儿子闯了弥天大祸,不但强抢民女还将寻来的民女丈夫打成重伤,最后竟然派人去杨家庄逼死了杨王氏,一尸两命,丧尽天良啊!
可她能怎么办,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怪只怪自己这些年太过娇惯了幼子,才让他闯下了此等弥天大祸,外间已然传的沸沸扬扬,这可如何收场!
往常,老爷若是教训幼子,她好歹还能劝劝,就算有雷霆之怒,她也至少能护幼子不被活活打死,可在祠堂则大不一样,祠堂乃供奉先祖灵位之地,对于女人来说就是禁区,老爷选在祠堂教子,就是不想让她插手,她若强闯,冲撞了祖宗英灵,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马天合就算再怕也不敢不来,就算不信他老子真会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将他清出族谱赶出家门,可有一点他信,这个时候如果还想躲,下场一定很惨!
“娘……”到了祠堂跟前,马天合反倒多了三分镇静,看到老娘在场,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马陈氏看了一眼禁闭的祠堂大门,又看了看马玄合,叹道:“你爹现在正在气头上,进去以后不管他说啥,你都赶紧认错,切莫冲撞了他,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让为娘的省点心呢。”
“知道了娘。”马天合点了点头,便朝祠堂走了过去,老娘在场,一顿苦头免不了,但想来再坏也不至于坏到哪去。
“跪下!”祠堂内,马肇对听到门开的声音,知道马天合已经进来,头也不回便是一声冷喝。
马天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规规矩矩的走到祖宗灵位前跪下。
“知道为父为何让你来祠堂?”
“知道。”马天合咬牙:“都是杨王氏那个贱人,昨日被孩儿撞破了丑事……”
马肇对哈哈大笑,眼中擒泪,一脚将马玄合踹翻,对着密密麻麻的灵位道:“列祖列宗在上,这就是马家子孙当着列祖列宗说出来的话,可还有半分礼义廉耻,可还存一丝天地良知!子不教,父之过,待不肖子孙肇对处理了此逆子,当自领脊仗百下,以赎己过!马天合!”
马玄天合身躯微微轻颤,老爹自己要打自己一百脊仗,那他呢?岂不是真要被活活打死!他想逃,却又不敢,只能用求助似的眼光看向大哥马天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