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时舞其人
轩辕陌离在凉亭中等候轩辕陌梵，远远地便瞧见一行人从御花园外围路过，不由地微微眯了眯眼，笑着迎了上去。
轩辕陌离正走着，就瞧见安木莲等人向轩辕陌梵行礼，像是要告退的样子。
此时，轩辕陌梵已转过身，正要抬步往御花园中走来，脚步却是一顿，与迎面而来的轩辕陌离对视了一眼。
“安安，你留下，朕与荣亲王有话要问你。”虽然双方之间还有一点距离，但轩辕陌离毕竟是习武之人，这声音依旧是轻轻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是，皇上。”安木莲从善如流地应道，但那下意识的抿唇动作，让轩辕陌离知道，她的心底估计是在犯嘀咕的。
隔得再远，轩辕陌离都会留心安木莲的唇。每当看到安木莲这下意识的动作，轩辕陌离总会会心一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中带上一丝旁人看不懂的神采。
或许，连安木莲都没注意到，每当她心里有话时，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她总会下意识地抿唇。她没注意到，可是轩辕陌离注意到了，悄悄地记住，并以此为乐。
安木莲刚把小太子交给梦桃，叮嘱了她两句，轩辕陌离便已来到众人身边。
“臣弟参见皇上。”轩辕陌离向轩辕陌梵行礼后，便笑望着司马时舞，道，“时舞姑娘，好久不见。”
“时舞见过荣亲王。”司马时舞款款行礼道。
“时舞姑娘前段日子一直忙于排练节目，想来没空好好逛逛这御花园吧？不如趁着今日，在御花园中好好逛逛，如何？”
说罢，不等司马时舞开口，便吩咐道：“思凡，带时舞小姐熟悉一下御花园。”
“是。”廖思凡拱手领命，侧身伸手示意司马时舞，道，“时舞小姐，这边请。”
司马时舞屈膝行礼，道：“多谢荣亲王好意。皇上，民女先告退了。”
“嗯。”轩辕陌梵点了点头，而后打发了有些犹豫的梦桃，道，“你且先带太子殿下回宫。”
“是。”
目送梦桃回去，安木莲悄悄地松了口气，收回视线，猛地对上轩辕陌离的眼神。只见那人对着自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毫不避讳地挑了挑眉。那神色，那模样，在安木莲看来，像是一只在讨赏的大型犬。
轩辕陌梵瞪了二人一眼，轻哼一声，率先走向凉亭。他用力地一抖衣摆，“唰”地一声，利落地坐下。那动作之间，不满之色尽显。
不远处的司马时舞侧首望向一朵花，眼角的余光将几人的神色与动作收入眼中，不露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你俩倒是跟朕说说，你俩都事先知道了什么，又各自做了什么？嗯？”
安木莲垂首不语，倒是轩辕陌离如实道出：“我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做的都没做。”
“好一句‘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做的都没做’！那朕问你们，该做的，你们可曾做了？”
“静观其变本就是我们当时最该做的事。”轩辕陌离不怕死地道。
“混账！”轩辕陌梵狠狠地一拍桌子，扳指与桌面碰撞之下发出的声响令余公公心肝颤了颤，小心翼翼地望了眼皇上的手，生怕他弄伤了自己。
廖思凡领着司马时舞越走越远，却还依然能够听到皇上的怒斥：“你们就这么冷眼旁观那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亵渎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吗？这就是你们觉得自己该做的事？”
廖思凡领着司马时舞快走几步，总算在轩辕陌梵的怒喝声中远离了凉亭。直到三人的谈话声已轻到听不见的地步，廖思凡这才松了口气。
凉亭中，安木莲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轩辕陌梵，道：“皇上，您想说她们亵渎了两位娘娘留给您的回忆就直说，拿老祖宗来说事，有意思吗？”
“安木莲！你反了你！”轩辕陌梵一脸惊怒地指着安木莲，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了。
“皇上，这里没有旁人，您连这么一句无伤大雅的实话都不敢说，您不累吗？”
面对安木莲的质问，轩辕陌梵张了张嘴，一时忘了呵斥。他那伸直的手臂，微微垂了一点，不再显得那么笔直。
“皇上，您若理性，就该知道，如今这结果是好的，荣亲王与奴婢的做法是对的。您若感性，那就不要时时刻刻压抑自己的感情，将自己内心的话一埋再埋。最终，您只会把自己也埋了。”
话落，凉亭之中陷入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在余公公哀求的目光之中，轩辕陌离开口打破沉默，将话题岔开，道：“安安，其实今日找你来，是想问你，你对司马时舞有什么看法？”
安木莲也顺着轩辕陌离的话头，道：“看不懂。”
“看不懂？”
“嗯。感觉……怎么说呢，她的气质很纯净，给我的第一感觉如同淡雅纯洁的百合花。可是她的眼神太平静了，无悲无喜，让我觉得有些失真。”
轩辕陌离轻笑道：“这就对了。”
“嗯？”安木莲一脸好奇地望向轩辕陌离。
轩辕陌离望向司马时舞离去的方向，道：“这女子，从小到大，我就没看明白过。她平日里不争不抢，甚至不怎么表现自己，让人很容易就会忽略掉她。”
“可你依旧对她有戒心。”安木莲用肯定的语气说到。
“是。豪门世家可不是那么容易混的。即便是家风正直的司马家，也难免会有肮脏的地方。司马时舞身上没有司马家的血脉，却被家主收为养女，吃穿用度上都是照着嫡女的标准供给的，这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她。可她却好好地长大了。不光如此，这些年里，她在司马家的口碑还挺不错的。”
“哼。”轩辕陌梵冷哼一声，像是找到了另一个发泄心中不满的出口，道，“若只是如此，倒也就罢了。让朕在意的，是当年司马家那对旁系兄妹。当时他们俩，一个窥觑司马时舞的美色，一个嫉恨司马时舞受宠，有一段时间没少给司马时舞找麻烦。当时是音儿开口护着她，乐儿这才出手教训了那对兄妹一顿。那对兄妹倒是消停了，可后来，他们却在一次远足的时候出了事。”
“嗯。前后有一年多的光景了，众人都已忘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可那对兄妹的事，委实让人在意。”
安木莲好奇地问道：“是这位时舞小姐露出了什么破绽吗？”
轩辕陌离摇头道：“恰恰相反。当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那件事与她有关。”
“那你为什么会怀疑她？”
“因为……她的笑。”
“笑？”安木莲听得糊涂了。
“对，笑。那日夜里，我……”
轩辕陌离话到一半，猛地止住话头，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安木莲的神色。见安木莲露出一抹带着探究意味的笑容，轩辕陌离尴尬地用食指蹭了蹭鼻翼，挪开眼神，道，“我偶然间瞧见她望着出事的地点，笑得一脸的妖媚。那气质，与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她当时还摘了一朵菊花，将花瓣扯下来，撒在地上，像是获胜的勇士在祭典对手的亡魂似的。那之后，我就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有好几个司马家的下人，在无人在意的情况下落了个凄凉的下场。这种事，在豪门世家里并不稀罕，所以之前没有人在意过。可我记得，其中有好几个下人，曾经对司马时舞显露出过恶意。那之后，我就派人查过她的过去，并且一直留心她的一举一动。虽然没有抓到什么确切的把柄，但我基本上能肯定，这人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轩辕陌梵也接口道：“朕能感觉到，乐儿对她也是有些戒备的，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总之，你平日里多留点心眼，别因为她的表象而懈怠了。”
安木莲意味深长地笑道：“这倒是有趣了。有些花儿，乍一见到，只瞧见末端那洁白的花瓣，便让人以为是朵麝香百合。可那内里，搞不好是鹿子百合呢？或许，真不是我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司马时舞回到亭子附近时，瞧见的便是轩辕陌梵一脸严肃地对轩辕陌离和安木莲训话。她远远地便站定，不再往前靠去，专心地欣赏道路两旁的景物，像是没有注意到亭子中间三人的互动似的。
“总之，今后你们给朕小心点。再敢仗着朕的宠爱，如此胆大包天地行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轩辕陌离和安木莲乖巧地应下。
轩辕陌梵瞧见两人脸上一丝惶恐的神色都没有，不满地“哼”了一声，终是没有为难二人，甩袖离去。
恭送轩辕陌梵离开后，安木莲促狭地望着轩辕陌离，道：“王爷，被皇上宠爱的滋味如何？”
轩辕陌离邪魅地一笑，道：“本王还没被美人儿宠爱过，对比不出这帝王的宠爱有什么特殊之处。要不，安安姑娘宠爱一下本王？”
安木莲捉弄不成反被调戏，不由地小脸一红，瞪了轩辕陌离一眼，嘟哝了一声“不正经”，转身便走出凉亭。
安木莲向着司马时舞走去，背后传来轩辕陌离爽朗的笑声，令安木莲的步伐罕见地有些凌乱。
司马时舞望着安木莲，友善地笑了笑，依旧令人挑不出毛病。
两人迎向对方，眼神之中藏着彼此看不见的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