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明褒暗讽
“赞赏吗？”安木莲望着红玫，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道，“桃桃姐，看问题可不能这么表面。”
说着，安木莲垂首望向怀中的小太子，道，“太子殿下，切记，有些话，听着是赞美，可背后却杀机毕露。殿下日后万万不可大意，要时刻警惕表面造成的误导，万万不可被小人暗伤。知道吗？”
梦兰轻笑道：“安安，你跟小太子说这些作甚，他又听不懂。”
“没事，小太子听不懂，我帮他先听着，回头记下来，等小太子长大了，再说与他听。”梦桃一脸认真地道。
众人闻言，不由轻笑一声，却没人把这话放在心上。
安木莲顺着梦桃的疑问，解释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句诗，听着是赞美。可诗名中的‘花卿’，指的是花敬定。自古以来，对礼乐文明，各朝各代，自有一套严格的规制。什么官阶听什么雅乐，都是有要求的。可那花敬定，却是僭越了，听了天子的音乐。所以，这句诗，明褒暗讽。”
“自始皇开朝以来，历代先皇及当今皇上都是开明豁达之人，重实务，不拘小节。渐渐地，有些人就忘了既有的条条框框了。今晚大家也都说到，天赋再高，这般曲子，没有下个三五载的苦功，是拿不出手的。未出阁的官家小姐们，为了他日入宫后，能尽早崭露头角，背地里都偷偷地学着。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可私底下学是一回事，当场拿出来表演又是另一回事。今日，她二人的行为，确实容易授人以柄。好在她们是在皇家晚宴上，当着皇上的面表演的，否则，这事可就大了。”
“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要不要办她们，也全靠皇上一句话。若是今晚皇上不追究，也没人会去提及此事，触了两家的霉头。可惜，皇上本就想给这两家一个警告。她们自己落了别人挖好的坑，送上门来，皇上自然就接下了。”
“除此之外，她们选了这首曲子，于情而言，怕是在皇上心中，已是罪加一等了。先前我就听说过，咱两位娘娘在太子府上时，可是谨言慎行。即便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在先皇面前献艺，也从来不敢表演这种规制的曲子。皇上登基后，在第一次皇家晚宴上，两位娘娘的表演也是中规中矩，因此还被当年的贵妃娘娘抢了风头。如今，这二人还未入宫，就敢表演这首曲子，皇上怎么可能饶了她们？”
梦桃闷闷不乐地道：“原来如此。她们僭越也就算了，竟敢用咱家娘娘的拿手曲目，堂而皇之地争宠献媚，娘娘们若是知道了，定是不乐的。”
闻言，梦樱眉心微皱，望向梦桃，出言提醒道：“桃桃，慎言！”
安木莲却是抬首望向梦桃，瞧着她嘟着小嘴，忿忿不平的模样，不禁由衷一笑，安慰道：“桃桃姐，这未尝不是两位娘娘亲自向这两家人还击的一种方式。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好接受一些？”
梦桃想了想，笑着点点头，道：“嗯，这么一想也对。安安，还是你聪明。”
梦兰笑着摇了摇头，望着安木莲，道：“安安啊，你就宠着她吧。”
众人不由地跟着嬉笑开来，气氛瞬间欢快了不少。
夜已深沉，起夜的小宫女睡眼惺忪地朝茅房走去。路过梦桃的小屋时，小宫女有些迷茫地望着灯火摇曳的窗子，那上头倒映出坐在窗边的人形。
小宫女脚下方向一变，走到窗边，低声道：“桃桃姐，这么晚了，您还不睡呢？”
“哦，我刚忙完，正准备歇下呢。”说着，窗上的影子像是合上了一本书册，并将它放入一个盒形的东西里。
“您早点休息吧，明儿个又得起个大早呢。”
“知道了。”接着，屋内传出了收拾东西的声音。
小宫女说完，便去了茅房。再回来时，梦桃的屋子已经熄了灯，想来已是睡下了。
这小小的插曲，没有人往心里去，随着星空沉入夜的深邃之中。
翌日，安木莲依旧抱着小太子去向太后请安。梦桃自告奋勇地跟着去了。
目送二人离去，梦兰和梦樱对视一眼，眼神之中甚是无奈。
梦樱不由低声道：“桃桃这性子，总是这么单纯，缺根筋似的。”
梦兰叹了口气，道：“这段日子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桃桃也在慢慢地成长。她那单纯的性子，是娘娘一直想要守护的。所以，我和安安都不想强迫她改变。只要她能成长一些，不容易被伤害，就足够了。”
“说的倒是轻巧，你瞧瞧她那欢快、期待的神色。也就安安有肚量，不跟她计较。这要是换了别人，心里准会不舒服。”
“她也是想着，时舞小姐是自家人，心底难免存了一份亲近。不过，你对安安倒是挺有信心的。”
“安安心里有着一条准绳，不容易被外在影响。”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心底怕是也有些感慨吧。”
“人之常情。罢了，你们舍不得说，那我来说。”梦樱言罢，转身便要离去。
一旁的梦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梦樱脚步一顿，侧首道：“你放心吧，我会把握好时机和尺度的。”
闻言，梦兰点了点头。望着梦樱离去的背影，梦兰不由地回首望向安木莲和梦桃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抬步离去。
刚到慈宁宫门口，安木莲便听到里头传来的谈话声。太后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听起来心情不错。另一个女声，显得颇为清脆，安木莲听着甚是陌生，却也不难猜出那人是谁。
听到那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梦桃脸上的笑容更欢快了，脚下的步伐也不经带着些许雀跃。
安木莲神色如常地步入慈宁宫。金公公瞧见安木莲，机灵地通报道：“太后娘娘，安安姑娘抱着太子殿下来了。”
安木莲刚靠近台阶处，便如往常一般，听到太后迫切的声音，道：“安安总是这么准时。来，快进来。”
“谢太后。”安木莲行礼谢恩道。
安木莲刚一进屋，灵姑姑便迎了上来，从她怀中抱过小太子。安木莲听见太后对着坐在下首的女子，道：“这安安啊，总是这么聪明伶俐，进退得宜。哀家再挑剔，都挑不出她的毛病来。日后你在宫中，可要跟她好好相处。只要你俩相处融洽，通力协作，哀家相信，小太子就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是，太后。”
司马时舞起身，与安木莲一起，屈膝行礼，领命道。
而后，二人相视一眼，彼此友好地笑着点了点头。收回视线前，司马时舞不忘对着梦桃颔首示意，令梦桃颇受鼓舞。
太后满意地笑着道：“好了，都坐下吧。来，安安，你也坐着，陪哀家聊会儿天。”
“谢太后。”安木莲道谢后，便在司马时舞的对面坐了下来。
太后从灵姑姑手中抱过小太子，开始与二人聊天。所聊之事，大多与小太子有关。
安木莲留心着司马时舞的言行举止，只见她认真地听着太后和自己说的事，句句都往心里记的模样。她话不多，不似那种谄媚的女子，一言一行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进退得宜。
她的五官，不如司马时音和司马时乐那般精致，却也生得秀丽端庄。那双望向太后和自己的眼神，流露着纯洁的光泽，让安木莲不禁想起御花园中那每到夏季便绽放出一片圣洁海洋的百合花。
安木莲心中叹息，难怪不仅梦桃对她抱有期望，就连太后对她也甚是满意。这样的女子，确实容易让人一眼就产生信任感。
“皇上驾到。”众人正聊着，外头传来一声通传。
司马时舞和安木莲赶忙起身，向来人行礼。
轩辕陌梵大步走了进来，正欲抬腿跨过门槛，便看清楚了屋内的人，动作微微一顿，这才神色如常地走了进来，挥手免了众人的礼。
司马时舞起身，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回望回去，却见安木莲状似无意地对自己笑了笑。她向安木莲回以一笑，便垂首立于一旁，规规矩矩地，没有什么存在感。
即便如此，安木莲还是肯定地记得，听到那声通传时，她望向司马时舞，瞧见她那清澈的眼神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期待之色。那是一位女子望向心仪之人时的眼神，安木莲在林依依的眼中见到过，也在宫中其他妃嫔的眼中见到过。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上来了。来，坐着歇会儿，哀家让人盛碗甜汤过来。”太后笑着招手道。
“不了。母后，儿臣刚下朝的时候，让七弟在后花园等儿臣。儿臣过来给母后请个安，这就要去见七弟，与其商议要事。”
太后嗔怪地道：“你看看你，既然离儿还没出宫，怎么不叫上他一起过来看看哀家？”
“母后莫怪。儿臣交代了七弟其他事情，让他顺路办一下。”
“罢了，既然如此，哀家也不留你了。舞儿啊。”
“太后。”司马时舞轻声应道。
“你跟安安一起去落依宫瞧瞧吧。日后你若是没什么事，便经常到慈宁宫和落依宫走走。”
“是，太后。”司马时舞和安木莲一同应道。
而后，二人便顺理成章地与轩辕陌梵一起离开了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