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子之乐
华灯初上，宫中甚是热闹。后宫妃嫔及朝中大臣们陆陆续续抵达晚宴现场，各个都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大殿中，众人三三两两地寒暄着，互相奉承，气氛颇为融洽。时辰临近，众人便渐渐地安静下来，眼神不时地往高位瞧去。
忽然，有人眼前一亮，坐姿瞬间笔挺了几分。这一现象像是会传染，人们纷纷精神抖擞地坐直了身子，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高位。
在众人的注视下，余公公的身影出现在高位上，朗声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万众瞩目之下，轩辕陌梵龙行虎步而出，紧随其后的是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今日的太后，一改平日的素净，一身打扮多了几分罕见的喜庆，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彰显着她的好心情。
安木莲抱着小太子，恭敬地跟在太后身后。一走出来，安木莲便感觉到无数眼神似有若无地往她身上飘，带着各不相同的小心思。
安木莲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站在太后的右后方。
场下众人齐刷刷地起身行礼，洪亮的声音吵醒了睡梦中的小太子。小太子不满地皱着眉心，“哇哇哇”地宣泄着小情绪，戴着手套的小手掌在空中挥舞着，小脚丫踢腾了起来。
安木莲轻轻地拍着小太子。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摇晃频率，令小太子的不适舒缓了几分。他拱了拱脑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悠悠地睁开眼，卷翘的睫毛上带着几滴泪珠，好奇地侧首张望着。
免了众人的礼数后，太后坐下时瞄了一眼安木莲，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容。
众人尚未坐定，便听到太后道：“来人，赐坐。”
令下，太后对着安木莲轻笑道：“安安，坐到哀家身边来。”
“谢太后。”安木莲行礼领命，在太监新添加的位子上坐下。她的位子比太后略矮一些，退后了半步。即便如此，依旧令人侧目。
酒席之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之间，众妃嫔及大臣是好话说尽，令皇上和太后喜笑颜开，频频举杯，与众人共饮。
礼物一件接着一件地献上，节目一台接着一台地上演。
渐渐地，节目接近了尾声。期间，太后对司马时舞的表演多夸了几句，轩辕陌梵也点头附和。除此之外，其余众人皆表现平平，既不出彩，也未出错。司马时舞对太后和皇上的赞誉表现得淡定从容，余下的小姐们，如释重负之间，多少有些失望之色。
令在场之人耳熟能详的伴奏声响起，轩辕陌梵举杯的手微微一顿，很快恢复如常，使得旁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心思通透的妃嫔与大臣们纷纷侧目望去，席间的交谈声瞬间低了不少。偶有几个神经比较大条的武将，听着熟悉的曲子，脸上带着追忆与期待之色，未曾意识到其他人的不同反应。
安木莲微微抬眼，便瞧见不远处的端木晴儿。只见端木晴儿神色有些严肃，眉心微皱，似乎察觉到了不妥。那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安木莲不由心底暗赞这位娘娘的功力。
一曲终了，端木鸳语和江书瑛一同行礼谢幕，二人皆是娇羞地抬眼，一脸期待地等着轩辕陌梵的赞美。
轩辕陌梵眼神深邃地望着二人，久久不语。渐渐地，二人心中开始有些忐忑。
数息后，在二人越来越紧张的神色之中，轩辕陌梵总算开了尊口。可出口的话，却不是赞赏，而是问道：“端木家和江家的小姐，嗯，那朕便问问，良妃，你觉得二人的表演如何？”
“皇上，臣妾才疏学浅，昔日里尤不自知，臣妾深感惭愧。如今，臣妾正在向宫中的女官求教。以臣妾的学识，怕是答不好皇上的问题。请皇上容许臣妾听听其他姐妹们的高见。臣妾争取下回能回答上皇上的提问，不让皇上您失望。”
闻言，安木莲诧异地望向江书瑶，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看来，经历了红玫的背叛，江书瑶的心性转变了不少。
轩辕陌梵深深地望了一眼江书瑶，对她的转变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道：“那贵妃，你的评价如何？”
端木晴儿闻言，抬首望向轩辕陌梵，脸上满是为难与恳求之色。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并未让轩辕陌梵松口，轩辕陌梵依旧紧盯着她的双眼，等着她的答复。
端木晴儿无奈地移开了眼神，望向安木莲，歉意地笑了笑，道：“臣妾一直挂念着太子殿下日常教习的事儿，但听闻安安姑娘博才多学，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却也通晓大概，臣妾也是放心了不少。不如，由安安姑娘来点评一番，也好让诸位姐妹们了解一下安安姑娘的才华，以安众人的心思，皇上意下如何？”
轩辕陌梵不置可否地望向安木莲。
安木莲可没有两位娘娘的顾忌，她心底了然地笑了笑，眼神却是望向身前的太后，道：“这曲子，若是由奴婢来学，没有个一年半载，怕是连谱都记不熟。端木小姐和江小姐入宫不过一周，竟能练得如此纯熟，这般天资，奴婢是拍马也难及，又怎敢妄加评论呢？”
端木鸳语和江书瑛隐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站在台上，身为焦点的她们，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她们潜意识地觉得自己应是遗漏了什么重点，但越是急着想清楚，思绪就越是混乱。
江书瑛的眼神顺着几人的交流而观望着，这会儿顺着安木莲的眼神望去，想起昔日里，曾听到传闻，说是太后年轻时总是对勤奋的皇子、公主赞赏有加，对仗着天赋卓越却不知好好努力的皇子、公主却格外严厉，赶忙解释道：“安安姑娘谬赞了。这首曲子，民女也是苦练了数年，才能勉强拿得出手的。”
端木鸳语似乎感觉到安木莲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赶忙附和道：“这世间之事，光有天资是不够的。这点民女深有体会。”
闻言，安木莲垂首淡笑，不再言语。
红玫瞪了端木晴儿和安木莲一眼，见一人不接话头，一人只是点到即止，谁都不肯补刀，不由心中暗恨。但这都不及江书瑶的转变令她来得措手不及。
“哦？是这样吗，江答应？”
红玫本是存在感极低地坐在后方，却猝不及防地被太后问到。她有些诧异地望向太后，正对上太后意味深长的眼神。红玫心底一横，脸上挂上真诚的崇拜之色，道：“回太后，书瑛小姐在府上是出了名的勤奋，才能有今日的表现。书瑛小姐今日这番演奏，还真是应了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呐。”
江书瑛闻言，狐疑地望了眼红玫。她本就提防着红玫，刚刚那诡异的气氛一出现，她心中的警惕更甚了，心底已经肯定了红玫在坑她。可她一时想不出来红玫为何会说出这般赞赏之语。孰不见，官大人为首的几名文官闻言，脸色却是一黑。
端木晴儿神色有些焦急地劝说道：“皇上，今日是小太子的百日宴，可别让这两个小丫头喧宾夺主了。臣妾改日再请她们入宫，好好管教一番。”
轩辕陌梵不开口，也就只有太后敢接话。只听太后道：“皇上，贵妃所言极是。这两个小丫头，好歹也是为了今日的表演，下了不少苦功夫。就先让她们退下吧。”
“嗯，先退下吧。”轩辕陌梵大手一挥，端木鸳语和江书瑛如释重负地行礼告退。
冷静下来后，二人细细地回味了一番今晚众人的话语，终是回过味来，心中暗恨，狠狠地绞着手绢儿。
待端木鸳语和江书瑛退下后，在八面玲珑的妃嫔和大臣们的推动下，宴会上的气氛再次热闹了起来。
眼见着气氛恢复了，太后寻了个空便道：“皇上，今日各家小姐们的表演，都花费了不少的心思。足可见她们对小太子百日宴的重视。哀家看着，深感欣慰。尤其是那司马家小丫头的表演，哀家甚是喜欢。”
轩辕陌梵像是预料到了太后会提及此事，在太后把话说满之前，寻个空接口道：“既然太后喜欢，那便留她在宫中小住几日吧。”
闻言，轩辕陌离深深地望向轩辕陌梵，眼神中传递的信息，是旁人所不懂的，似乎兄弟二人之间早已有过旁人不知的交流。
太后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却也只能是咽了回去，道：“也好，就这么办吧。”
在一旁伺候的梦桃，眼中刚升起来的期许之色瞬间暗淡了下去。太后刚开口的时候，她本以为时舞小姐可以入宫为妃，照顾小太子了。没想到皇上会把这话头给堵上了。想来皇上心中是忘不了两位娘娘吧？
梦桃转念一想，时舞小姐的待遇已和今晚其他几家的小姐不同了，可见太后对她存着怎样的心思。这么一想，梦桃精神振奋了些许。
一场晚宴，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