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国 10 下跪赎罪
如今见元晖重夺皇位,国力日强,权势日盛,我又借机回到母国继续做红颜祸水,兴风作浪,祸乱后宫。
还能更渣吗?
如果不是元晖手下留情,以我的罪过,百死何赎?之前我觉得尹琳琅的一切皆与我无关,便心安理得,甚至肆无忌惮,觉得自己最冤,总以一种全世界都欠我的受害者姿态说话、做事,真把自己当脑残剧女**了。
而事实却是,元晖才是受害者,而我是施暴者。
从他的角度看,我活脱脱就一贱人,而且特矫情。
接下来。这一堆狗屎摊子,看你怎么收拾?贱人!我唾骂自己一句。
嬷嬷离去后,我陷入深深的自悔和苦恼中,平生最不喜欢欠人情,二不喜欢被误会。有强迫症的我,必须得还完最后一个人情,消除最后一个误会,才能长舒一口气,否则寝食难安。
可这人情让我如何去还啊?如果是尹琳琅,此时她会如何做?
尹家满门谋逆,以她之心,定是宁肯以一己之力替全家赎罪,如此方能得片刻心安。
次日,我简挽发髻,一袭素衣,跪在因过室门口,等候嬷嬷过来。
一生见识大风大浪的嬷嬷并未太过惊讶。这与之前跟我一般见识的她简直判若两人,不过我又何尝不是呢?
“丘池国贤逸王妃尹氏请求长跪赎过,任凭高启皇帝发落,绝无二话!”
“你想跪便跪吧,打小皇上也没少因为你被罚跪,这也是你欠他的。”嬷嬷环顾因过室一圈,慨叹道,“还是这间屋子,真是天意啊。”
说完,吩咐下人布饭后便离开了。
饭菜虽已十分疏简,但我仍只将轻粥喝了,其余皆不动。认错,也要有认错的态度。一日,两日……无人回应,我自知罪孽深重,并不奢求原谅,倒也不觉什么,跪得心甘情愿。
或者说,唯有如此,我才得片刻心静。
“你如此长跪,皇上又看不到,何苦呢?”一日,一个小宫女在收食盒时小声说,“你就是跪到死,这里也没有人会替你通传的。”
我抬头细看了一眼小宫女,竟瞅着有些面熟。叫什么名儿来着?对,布谷。多日未见,她还是明眸皓齿,一派纯真单纯的样子。
我对她笑笑,表示感激,却并不为所动。
布谷露出诧异的神情,也是,刚入住北宫时,我给她留下的印象一定是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样子,甚至在她看来我是不择手段、善使诡计的坏人也未可知,反正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难为她屡次好心好意,出言提醒。
对了,北宫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一直无从知道,试着问问她:“布谷,如今北宫还有人住吗?”
布谷天真的脸却突然严肃起来,警惕地向四周看看,见无人,才用极细极小的声音说:“王妃还是不要问了,皇上严令不准宫里任何人提及,否则…….”她做了个掉脑袋的动作后,便闭口不再言语,只慌里慌张地蹲在我面前收食盒。
看来,泊烟被囚的消息还未传出这座皇宫,外人并不知情,元晖如此,证明他所做的并非事关两个国家和朝廷,而是见不到光的私人恩怨。
夺妻之恨?
不管是不是自我自作多情了,赎罪之前,为了元晖和孩子能平安,我还是得拼一把。凭元晖暂时还不想让我,不,不想让琳琅死。
容不得多想,我拿起食盒猛摔地上,捡起一块儿碎了的碗片,向手腕割去——当然,因一点点“偏差”割在了手掌上,血很多,但并不致命。
布谷半天才从惊骇中醒过神来,大呼小叫地去喊人。
没错,我又开始作妖了。元晖,我这有恃无恐的勇气算不算是你给的?过了不久,屋里涌进来好多人,却都只是看着。
说实话,伤口不浅,疼得很。
等了好半天,嬷嬷才来,身后却只跟着一名背药箱的大夫,并不见元晖的身影。
大夫给我包扎好,吩咐手不要见水见风什么的后便离开了,嬷嬷打发了下人,冷冰冰地问:“说吧,你又有什么要求?”
“让我见你们皇帝。”我也直截了当。
“他不会来见你的。”嬷嬷也不含糊。
“那我便跪着去求见他。”
嬷嬷不再理会我,转身走了,终于知道袁辉那古怪脾气是从哪儿来的了。不过因过室的门却大大的敞开着,该是嬷嬷有意放水吧?
我长舒一口气,整顿衣裳起敛容,开始从因过室门口跪起,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到了岔路口,我却不知该去向何处,因过室在宫里什么方位。我压根儿不知。便索性按右手方向贵,贵到哪里算哪里吧。
一路上內侍宫女见状,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过来,有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我这种行为在他们眼里无异于找死。
期间一顶步辇过去,我抬头看看步辇上的人。是一个神情淡漠的美女,头也不朝这边扭一下,十分的高冷。
继续向前跪去,前面是连排的宫墙宫院——细雨宫,白露轩,熏风苑,青霜阁,看名字取得这么纤细,估计位份不是很高。早前听两个宫女吵着说元晖处处留情,私生活随意,我还有些不信,怎么着都没法将他那副冷脸和随性联系起来。
细想这个人居然有一颗浪漫的心,也是挺逗。
尽管我来之前已在膝盖上做了手脚。但这腿还是有些吃不消了。不过想想跛了腿的元晖,我这点难受实在不算什么。
又到岔路口,继续右转。时值正午,却并不太热,天阴阴的,甚至还有点凉风,也算老天有眼。
苦肉计这种事儿,重点世计,而不是苦。
这一排的宫院明显比刚才的几座宏大,但却分外冷清,巷道里不见一个人影,灰尘似乎也积得厚些,青石板交界的缝隙里甚至长出了绿油油的草。正中间一座丽阳宫,宫门落锁,曾经的朱红色,已剥蚀得斑斑驳驳,这是尹贵妃住的地方,尹琳琅也曾寄养在这里,现如今也成了一座空院,真是,繁华权势能几时,到头来都归了尘土。
经过这一带荒无人烟的宫殿,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继续往右,恐回到原点,往左该是更后方,离皇帝可能更远。我凭借着路痴特有的模糊的常识和经验,决定继续向前。
前面的路净了些,但人依旧少,我有点迷惑了,偌大的皇宫,这么多空房闲院,一副要塌架子的情形。若不是皇帝励精图治,勤于政事,不置后宫,便是国弱宫虚,无力置办,反正一点人气都没有。
想起元昳临死前说的话,在水牢里泡过的都已是废人,看来此言非虚。我不禁又生出内疚之感来,这种事对常人来说尚不能忍,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元晖终究也是可怜人。
正出神间,突然一个人走到我前面,站住了脚。一双着绣花鞋的脚,我抬头要看,手却已被一只绣花鞋踩住了,我抬头看去,华丽的衣裙上一张涂脂抹粉的脸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赵荣曼!
啥叫祸害遗千年,如果我是反派**,那她铁定是二号。赵柔曼的绣花鞋在我手背上蹍了几蹍,疼得我龇牙咧嘴,这幸亏不是高跟鞋。
我抬起另一只手,正准备装姓赵的推到一边,谁知斜刺里伸出一只手,直接握住了赵荣曼的脚腕,将她的脚提离了我的手背。
“赵姑姑且息怒。”我就知道会有天使替天行道。
我侧脸看向蹲着的女子,并报以感激的一笑。只见女子面白如雪,眉眼如画,不施粉黛却别有韵味。这不是刚才步辇上的高冷女子吗?虽不知位份,但能坐步辇,应该是一位娘娘没错了。
却听得赵柔曼冷哼一声,显见的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我在教训恬不知耻的妖精,卫美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姑姑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定知王妃,关涉厉害,还望姑姑不计前嫌,不要阻拦王妃请罪之路。”女子语调不急不缓,“此去乾元殿已不远,还望姑姑放行,白露在此替皇上先行谢过姑姑了。”
白露?好耳熟的名字。
“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一朝得势,便忘了旧主。”赵柔曼显然听进去了,但气势仍不减,“当心回头让廊上石砸了脑袋。”
若不是商参国便识得她,我恐怕也被她此时的正义打动了,转头去看卫白露,她脸上却云淡风轻,一副淡漠致远的样子。
赵柔曼的身影消失在前面一处宫门,我跪至此处,抬眼望去,英华宫赫然在目。武穆英便是被囚在此处,对很多人来说,皇宫不过是另一座囚牢而已。
再往前又是岔路口,我已不知该往何处去。这时,卫白鹭的步辇却不疾不徐往右拐去。白露这个名字我是在哪里听过呢?白露,白露,素昧平生,何以她要出手相助,或者他与赵柔曼有隙,我只是她们两互掐的一个道具?
不想那么多了,顺着她走的方向跪过去,果然不远处便是乾元殿了。我正想感谢一下她的指路之恩,却见步辇早已远去,在消失的巷道尽头,一刹那间,我依稀看到白露那张淡漠的脸上露出了邪魅的一笑,转眼人和步辇都不见了。
天上突然一声闷雷,我吓了一哆嗦,那一笑,像一团黑影在我脑海里久散不去。
要变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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