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歌谣里是这么唱的。
  但在战争中——暂且不提防弹衣那些科技产物，单说抗战期间，有统计认为平均几千发子弹才能击毙一个敌人，而到了现代这个比例则变得愈发夸张。
  米军在热点地区实战时，普通士兵开火机会不像游戏那么多，重火力、空军、装甲载具收割了多数生命，加上步枪需要考虑风向、风速、湿度、呼吸、心跳以及抛物线和命中部位等种种因素，普通步兵杀伤效率其实相当一般，更别提枪枪毙命了。
  但在椎名的望远镜中，一个个排队仰倒跌进海面的蒙面人正告诉她，什么叫做激光弹道，锁头外挂。
  【武器精通】天赋，配合几乎能与异能者相媲美的视觉，以及稳定度堪比坦克炮管的手臂让易安只花了几枪寻找感觉和计算偏差，接着便开始了屠戮模式。椎名的枪是HK416，三十发弹匣在她的手里只打出了一片浪花，但易安却整整清空了两条舢板。
  “给我弹匣。”易安喊了一声，但椎名被惊得没听到，于是他只好直接从后者的战术背心里抓，结果手背触碰到了什么软软的部位，惊得姑娘大叫一声跌坐在地，双手交叉抱胸瞪着易安，脸色通红像是要咬人，哪里还有之前的风情万种游刃有余。
  虽然有点惊讶于椎名琴子此人和外在表现有些不相符的保守，但易安还是很淡定地装作无事发生，边吹口哨边继续装弹射击。海盗的手自然远比俄罗斯佣兵肮脏，为易安不断贡献着积分，直到打光子弹为止居然产生了210的额外收入。
  说到系统，虽然基本功能都还在，但这次升级还真花费了不少时间，总感觉让人心里空落落又带着无限期待，像极了爱情。
  “把胸转过来……咦，弹匣呢？”易安拍了拍椎名的肩膀，积分这种东西多多益善。
  椎名琴子注意到黑衣保镖用非常八卦的目光瞅了眼这边，然后又装聋作哑忙不迭转开，恼羞成怒地甩开易安，压低声音道：“没了！”
  又不是准备发动战争，这艘船上可没有那么多武器弹药，大多数护卫只配了毫无用处的手枪而已。实际上和来势汹汹的海盗相比，护卫们能将交火维持到现在已经殊为不易。
  “轰！”几个佣兵从栏杆后方被火箭弹爆炸的气浪吹起，四肢关节像布娃娃那样扭曲者，整个人羽毛般落向大海。
  “他们还有RPG！”于是那些跑到明处的护卫又忙不迭钻进掩体，海盗们用训练水平低下的既有印象进行伪装，抵近后来了个小小突袭，RPG一齐发射带走了十多条人命。作为平日主要防备对象为顾客的安保队伍来说，这种损失完全称得上伤筋动骨，最重要的是少有的重武器也在爆炸中损失严重，能和海盗火力抗衡的资本越来越少。
  于是恶性循环形成，被压着打自然会出现更大伤亡，接着战斗减员增加……仿佛滚雪球，战斗的天平向着不利于佣兵们的方向不断倾斜，有些海盗已经尝试过登船，姑且是被赶回了大海。
  椎名听着耳机中的汇报，脸色越来越难看，对易安说：“能用的步枪连十支都不到了。”
  “把人放进甲板，短兵相接，这样能抹平些装备差距。”易安拔出手枪，“而且那样的话我一个人其实就就足够……等会，忘记问了，你打算付多少钱购买本人的战术服务？”
  “也只能这样，不对，等下，什么？”椎名的惯性思维让她以为易安是志愿劳动，没想到居然现在谈钱，“对面是穷凶极恶茹毛饮血的海盗，战胜后会把这里的男人杀光、女人抢走，而我是貌美如花家财万贯的少女，做选择很困难吗？”
  她说着说着，见易安斜眼盯着自己看，也有点心虚：“好吧，十万米元，怎么样？”
  “相信我，绝对物超所值。”易安打了个响指，将HK丢还给椎名，“地图。”
  十万刀和可能的损失相比九牛一毛，椎名别说肉痛，甚至觉得有点赚，连忙把平板电脑递给易安，扫了几下将货船的3D结构图点开，指了指甲板后方的位置说：“我们在这个位置。”
  因为建造时并未考虑到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货船不但有着四通八达的向下路径，甚至为了提高客人游玩时的方便程度还建造了好几部电梯。人数和地形本身就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消极防守所有区域反而容易遭受腹背夹击。易安战斗力碾压全场，但这并不意味着能分身照顾到每一处角落，总有漏网之鱼可能趁虚而入，抓走法赫德、挟持甚至屠杀人质。
  “这里，用广播将所有客人和非战斗人员撤到这个区域。”易安指着图上的某处说，“单行道，而且有房间，你用两个持枪守卫就能把他们看得很死，而且想进来只有一条路，我守在那，来多少都是送。”
  “……不行，唯独这个房间绝对不行。”椎名摇头，“具体解释的话，它是金库，通过计算机向外输送现金，连我本人进入都需要双重授权，更何况几百个底细都不一定干净的人？谁知道现在船上有多少人用的是假身份，比如你？”
  虽然依旧执着于易安不肯露底这点，但椎名对他的信任度甚至还要高于手下，第二次见面时头挡子弹的震撼力实在太大，让她明白这种人想要干掉法赫德或者达成其它目的根本无需遮遮掩掩。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钱？”易安眼神一亮，但很好地掩盖下去，指着图上另一处问，“这里呢？虽然差了点，但你们的人守住后面，我专注于前面，客人在中间……虽说拥挤点，但也凑活可以。”
  “餐厅？不考虑火灾隐患的话……好吧。但这个过道比较狭窄，躲避空间有限，我知道你不怕手枪，但……会不会有危险？”椎名顿了几秒，把手按在平板上，咬着牙说，“实在不行就金库，把门炸开，责任我来扛。”
  虽然搞不清楚这姑娘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装出来的，但易安依旧坚定地表示：“餐厅足够了，把里面的东西拿到后门构筑掩体，我不需要。”
  其实从防守压力上看，易安这边是正门，绝对的主攻点，而绕去背后不但得突破两层安全锁，赶路也需要不少时间，可能相对来说能轻松些。椎名张开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易安以时间来不及为由制止了她，抓着姑娘的胳膊和保镖们一齐奔向目标，同时广播和船内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运转，将所有客人引向餐厅，准备最后决战——
  “太紧张一直忘了问，赌场里那猛人50号你认识？”被慌乱的人群裹挟着前进的赵淮问出了困扰许久的事。他俩到场之前易安已经解决了战斗，但尸体的惨状可做不得假，赵淮平时专注于画像，观察力被锻炼得异于常人，所以敏锐注意到彼得手腕与头骨的不对劲。
  基恩和年轻人显然死于利刃，但彼得躯体上的破坏痕迹，比起是由什么钝器造成的，反而更像是……人为？那这得有多大力气？
  毕竟易安体型看着可不是个健美先生或者相扑力士。
  “啊……大概算熟人。”马如烟自然不会说出易安真实身份，开始临时编瞎话，“他是我父亲的熟人，那个领域的金牌选手，所以……是吧？”
  “赌术出神入化，说明智商高，而且战斗力极强，这人如果抓到了肯定能上新闻！”悍匪啊！赵淮有些激动。
  马如烟怕他真脑子一热和易安大水冲龙王庙，赶忙提醒：“别，没看他和船上的人有关系吗，人家是职业杀手，活动范围主要在国外，咱们甭管。”
  “是吗？其实我也就是想想，真要和那种家伙斗怕是有几条命都不够花的。”赵淮紧张兮兮地望了眼不远处维持秩序的持枪黑衣人，“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无论如何我觉得刚才的屋子就挺安全，当然，和那货的待遇比起来差远了。”马如烟说的是刚刚从他俩隔壁出来，身边围着三个膀大腰圆壮汉的阿拉伯人。这家伙身材挺拔，虽然有点小肚子，但手指和虎口非常粗糙，胳膊也撑得袖子发紧，显然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遭到区别对待的感受并不好，尤其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之下。谣言传得很快，有人说是警方在突袭赌船，要把所有赌客押到菲律宾受审；有人说是海盗见财起意，想分一杯羹；乐观点的只是把这当成误会或者演习之类，期盼很快就能得到赌场方面给予的赔偿……
  但所有的情绪在他们到达餐厅，发现桌子被竖起挡在门口，受伤的佣兵躺在地上血流不止大呼小叫，其它战斗人员有的布置阵地，有的制作燃烧瓶时烟消云散，战争和死亡如此迫近带来的震撼感远远超越游戏，马如烟感觉见到那几个死人后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肾上腺素又有飙升趋势。
  “日。”她注意到了易安，后者也远远向这边招招手。于是马如烟让赵淮自己找个安静的角落多好，向那边挤过去，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椎名一言不发，于是易安只好亲自解释：“外面有海盗，大概一百多个？现在为了确保所有人的安全，把大家都聚集这里，然后由我们挡住入口，防止对方挟持人质。”
  “海盗攻击这里干什么？”马如烟没想到事态居然这么恶劣。
  “钱，当然是为了钱。”椎名刚才亲自上场展示了战斗力，现在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骚话，将马如烟拉过来，“你就和我待在一起，放心，很安全的，保镖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上来挡住子弹……”
  一边的保镖连忙补充：“相当偶尔。”
  “想被开除吗你？”显然椎名平时和下属的相处氛围相当和谐，彼此能随便开开玩笑，“我要去掩体后面躲好，一切都拜托你了，易安。”
  “十万块绝对物超所值。”易安逆流而动，拎着把手枪迎着人群进发，很快只剩下他自己还在门口。身后，椎名并未如计划那般将所有力量送去后门，而是留下了三个枪手占据掩体为易安提供支持。
  她甚至计划把门开着，用易安压倒性的屠戮为大家提振士气，但这个表演计划甫一提出便被当事人叫停，如此颠覆三观的情景传递给在场的客人，很可能如同蝴蝶效应产生无法预计的恐怖后果。
  就像同样梦想进入太空，资产十万的人达成起来就困难重重，而身价百亿则会让事情变得简单许多。古代人只能把爆竹绑上椅子，现代人则有报名宇宙旅行团的可能。谁知道这些有钱到会去赌场找刺激的家伙发现超能者真实存在后，会通过自己的管道和途径进行何种诡异尝试？
  调查局很忙的，别添麻烦了！
  “7、8、10号监控器损坏。”餐厅的地理位置比较优越，正好卡在通向底部的必经之路上，确保电力和监控都能够安然运行。而海盗也习惯了偷偷摸摸，于是干脆随着不断前进将路上所有探头逐个破坏，相当于提醒众人他们进展如何。
  “看路径……他们目标十分明确，已经开始分兵向餐厅前进了。”椎名脸色不大好，这说明顾客甚至工作人员里很可能有内鬼。
  否则哪怕是神通广大的CIA也没道理头也不回直奔目标，而且仿佛未卜先知般制订夹击战术——他们可离着餐厅大老远呢。
  因为减员不少，所以易安也分到了耳机，问道：“那你们的位置还安全吗？”
  “除非保镖就是内奸，当然这绝不可能，他们从小就在椎名家长大，比起手下倒不如说更类似家人。”椎名、马如烟和沾光的赵淮能确定安全，但法赫德可就不同了，至少椎名绝不愿意让这家伙站在身边，太危险。
  保护客人的安全是集团名誉所在，但保护建立在“尽可能”的基础上，归根结底仍是外人。对于易安这种实战能力极强的异能者，椎名比起将他当成不速之客，心里更倾向于结交关系，自然不吝于照顾下作为他朋友的马如烟。
  正门尽头的走廊拐角，一颗手雷打着旋被丢过来，正落在易安脚下。
  “开始战斗。”火光中，所有人耳机里传来了相同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