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千里晚霞云梦北

  第二天一早，易安本来还在纳闷怎么不记得闹钟响过，抓起手机一看却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早上七点半，而附中的上课时间是八点。
  这还是忽略了早自习的情况下。
  而他目前距离地铁站两公里，距离自己的床则是，零。
  “啊，那今天上午的课就翘了吧……”易安下意识地钻回被窝，正打算睡个美美的回笼觉，再叫份丰盛的外卖犒劳自己，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现在的我，暂时已经不是学生了来着。
  “苏依这货，怎么不叫我起床?”易安顾不上吃饭，刷了牙提着裤子跑上楼敲门，“苏依苏依苏依！”
  很快，同样一脸狼狈的苏依也打开了门，比她对面正系着腰带的易安稍强些，苏依起码穿着打扮还十分正常，正对着手机涂口红。
  “你也睡过头了?”姑娘欲哭无泪，“赶地铁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别化妆了，素颜就挺好看的。”易安拽着苏依就要进电梯，看起来仿佛当街强抢民女。
  “真的吗……诶，你慢点，我口红都刮嘴里啦。”苏依龇牙。
  易安赶紧掏了张纸巾帮她擦小白牙，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扛着姑娘下楼的时候，徐涛又突然打来了电话，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科长?我正要去附中上班呢。”易安拉起扔在嘬嘴唇的苏依狂按电梯关门键。
  “昨晚的抓捕失败了，那个‘虎哥’兜里的手机一直是通话状态，对面的徐卿澜早就得了消息。我们本来想截住他，可惜还是没赶上，让人跑去了泰国。”徐涛停了几秒，“我现在就在附中，吕祥没来上早自习，恐怕也是一样。”
  易安没想到徐卿澜居然这么警惕，赶忙问：“那怎么办，跨国?”
  “普通刑事案件的话很困难，只能争取通过冻结账户和……感化自首的方法了。”徐涛也很无奈，徐卿澜这种不缺钱的大少根本没法冻结资金来源，回来自首只能是因为受了脑外伤变成弱智。
  “意思是有不普通的路子?”易安准确地抓住了徐涛的弦外之音。
  “没错，从今天开始你在附中调查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了，回家准备一下飞国外吧。”徐涛语速很快，“先这样，我这边还查些情报，具体的之后说，你先收拾行李。”
  “国外?”易安放下手机，看了看焦虑的苏依，突然诡异一笑。
  “你干嘛啊?”苏依恶寒。
  “我觉得吧，咱们走慢点也是可以的，生活还是生存，这是由我们自己选择的。”易安走出电梯，“不如先去吃个早饭?反正你第一节没课。”
  等苏依知道易安之所以如此嚣张是因为他已经不用上班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一节课过半，学生们翘首以盼嗷嗷待哺的时候了。
  虽说苏依没课，但还是不幸碰上了门口和门卫聊天的教导主任，顺利地被警告和扣工资。等愤怒的姑娘回过神来时易安早就跑得没了踪影，打一枪就跑非常刺激。
  “王八蛋！今晚等着吃辣吧！”苏依仰头望天，欲哭无泪，只觉得赢了早饭，输了人生。
  易安是不能吃辣的那种人，只要沾一点点就会痛苦得眼含热泪，口齿不清，喝水喝牛奶都毫无作用。
  另一边，调查科的办公室里，温明阳正一脸臭屁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不满地对徐涛抱怨。
  “去国外出差?米国还是日本，泰国也不是不能接受……西伯利亚?！另一个嫌疑人不是去泰国了吗?”温明阳听说目的地后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他其实对出差非常抗拒，因为杜箐是他找到杜宁雨的唯一线索，对于温明阳来说，有些绝不能假手于外人来做的工作需要亲自完成。一旦徐涛等人先自己一步通过这对姐妹之间的关系找到杜宁雨，那情况对温明阳来说将极端不利。
  “真的不去吗?有补助的，一天二百。”徐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和你这种没见过钱的不一样，不至于为了二百块钱去零下四五十度的地方遭罪。”可惜徐涛眼中小小的“巨款”对温明阳来说不值一提，后面加两个零倒是值得考虑考虑。
  两人正说着话，易安推门进来，像是没看见沙发上的温明阳。虽说后者故意把脚挡在了狭窄的过道中央，但易安仍然面无表情，迎着温明阳脚背踩去。
  “有病吧?”温明阳赶紧缩脚，他注意到易安刚刚有个明显的发力动作。
  “我才不会跟你做那种互动呢，有病有药什么的，都多大岁数了?”易安不屑，“科长，吕祥找到了吗?”
  徐涛点头，从桌上丢来一份文件：“一家三口用伪造身份连夜跑的韩国，之后搭上了去雅库茨克的航班，俄罗斯，西伯利亚。”
  说完他又扔来一张照片：“毛子监控器拍到的，不止今天，每个月都有吕家人出现在机场的记录。”
  “雅库茨克?够冷啊。”易安接过卷宗，上面是吕祥和一对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女裹着厚厚羽绒服的照片，解析度不高，“毛子为什么给咱们这个?”
  “毕竟可能涉及人体实验，大家都非常重视。”徐涛又拿来了个大文件袋，“这个熟悉不?”
  易安抽出黑白片子：“MRI?科长，我就说了别抽烟，我看看，是不是肺癌……”
  徐涛脸色不悦，怒而把烟按灭，又后悔地重新点着叼上：“跟我没关系！这是沈丽昨晚紧急拍的，你能看出来什么不对吗?”
  沈丽的胸片十分清晰，左侧没什么异常，但在右侧却有一团巨大光滑的低密度影，中间掺杂有条索形的高密度影，看起来像是瘤体，又不太一样。
  “抱歉，影像学基本都还给老师了……这是什么玩意?取活检了吗?”易安好奇。
  “报告在袋子里。”徐涛提了个醒，“你要是有密集恐惧症就别看了，娜娜看了一眼现在都不舒服。”
  一边的赵娜娜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看……我看还不行吗?”易安刚要放弃就被来自周围期待的目光逼得不得不继续，其中还包括来自温明阳的一双。
  你们是有多瞧不得人好啊?！
  显微镜下出现的不是常规的细胞，也和癌症无关，出现在那里的是一种长方形、长满细小伪足、头尾看起来像是莲蓬，只不过每颗莲子长相都酷似眼睛的奇异爬虫。仅从外表无法分辨它的头尾，其内部结构似乎也都是由那种“眼睛”组成的，看起来就像是来自异世界的古怪生物。
  哪怕是在显微镜下的平面视角，它都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反胃感，就像是常识被颠覆和灵魂遭到窥探。
  “显微镜挺贵的吧……这不是细菌，结构差异太大了。”易安放下照片，放大倍数来看这更类似于寄生虫的大小。
  “没错，报告上认为这是一种生物。沈丽胸口的所谓‘瘤体’，全部是由这种虫子组成的！”徐涛摔掉烟头，“这东西在她的体内至少繁育了好几周，之前有没有受害者，虫子的来源和去向我们全都一无所知，答案现在也跑去了国外。”
  温明阳听闻此话，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她肚子里的小孩呢?会不会……”易安想到了某个恐怖的可能。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最后还是徐涛捂住额头：“必须打掉，我来联系家属。”
  想到沈丽父母曾经的所作所为，这想必会是件相当费力不讨好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