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往事悠悠我独悲

  “好点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做点粥?”苏依坐在易安身边,柔声安慰,她以为易安之所以这么伤心是因为疼。
  虽然伤口已经看不到了,但说不定有后遗症呢?
  “我没事……你别走,待这就行。”易安掩面摇头,“陪我待一晚上。”
  苏依的白脸吓得泛红,以为这是易安对电话中那句“遗言”的正面回应,结巴地开始胡言乱语。
  易安这才发觉表达有歧义,赶紧纠正解除误会:“不是负距离那种……啊!疼!”
  刚才他仅仅是自己一个人在房子里待了十多分钟,居然就特么产生了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甚至出现了强烈的自我否定情绪和自杀倾向……这副作用也太大了!
  没得过抑郁症的人真的无法理解那种感受,易安终于知道了教科书是多么纸上谈兵。
  要不要养只猫?他突然有了个办法。
  “你伤好得真快啊。”苏依扒开易安衣服上的裂缝,惊讶地说,“连条疤都没有?”
  “上次打了一针之后获得了点特殊能力。”易安自然不可能说什么呼吸回血之类的话,省得被担心精神出现问题。
  “厉害厉害,可惜我天生就能自愈,要不真想求你给我打一针。”苏依只要不被银器弄伤愈合速度都是以秒计时。
  “咳咳,女施主,老衲的铁杵怎么能说成是针呢?”易安正色,恢复了常态,“不过若是日久天长,细细研磨……”
  苏依听这话到一半,反应了好久,脸突然变得通红,“啊啊啊臭流氓”地喊着,把沙发上的抱枕砸在了易安头上,气鼓鼓地打开了电视,任凭‘老衲’怎么搭话道歉都不理他了。
  她从小到大很少接触这种说话风格,听了想打人。
  之所以说很少,这还是因为不是第一天认识易安呢。
  正当后者诚恳认错的时候,门铃突然被按响,被骚扰的苏依赶紧将易大官人一把推开,跑向门口。
  来的是烟味扑鼻的徐涛,身后还跟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带着眼镜,文化人的样子,面色憔悴。
  “额,徐科长,你是来找那个流……易安的吗?”苏依连忙招呼客人。
  “对对对,我打他电话没人接,楼下看到你父母说是易安跟你走了,咳,我没来错时候吧?”徐涛目光鬼鬼祟祟。
  看到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表情,苏依恨不得把徐涛和易安都给扔楼下去,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继续面带微笑地拿了两双拖鞋,给客人们摆好。
  然后转身迁怒了易安一眼,上好茶水去厨房做菜了。
  “别客气,我们不在这吃!”徐涛喊道。
  我还不想让你在这吃呢!一身烟味!苏依微笑。
  “咳,科长,这位是……”易安表现得仿佛油尽灯枯,瘫软在沙发上挣扎着试图起身,“我可能得请假了……”
  “这是连秀英的哥哥,连胜国。老连同志,这就是之前和你说的,我们科的易安。”徐涛帮二人介绍。
  然后连胜国就在易安惊恐的目光中,二话不说给跪了。
  “恩人啊啊啊啊!”
  他一定很喜欢自己妹妹,会穿西装骑自行车载着穿婚纱的妹妹去会场那么喜欢。
  连家兄妹的成长故事暂且不表,总之无外乎就是孤苦伶仃相互依靠长大成人的动人经历,问题在于连秀英之后的人生。
  1992年,连海英在工作中认识了后来的丈夫孙宏业。孙宏业父母都在机关上班,他本人则是优秀的工程师,可说前途无量。两个人相识后又进行了两年的婚前慢跑,直到1999年,孩子才最终出生。
  小女孩名叫孙颖,从小学习成绩虽然一般,但胜在艺术天赋卓越,绘画技巧进步神速,远超同龄人。
  按照大多数人的心里预期,最后孙颖将顺利进入美术学院,孙宏业也会成为设计院的领导,一家人赚够几套房子的钱后,也许会移民到国外,总之就是非常模板的套路,但意外从来不会考虑降临到什么人身上。
  孙颖在十四岁的时候失踪了。
  从她失踪到被发现一共花了三天,最初女孩是在放学路上的监控盲区消失的,而再出现的地方已经是几十公里外的郊区了。路过的农民工兄弟们发现了一个人痴痴傻傻游荡在高速公路边上的女孩,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将其送去了派出所。
  而经过验伤,李颖本人没有遭遇任何侵害,唯一的变化发生在精神方面,她似乎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并且不断讲述一个,自己成为圣女,神灵即将苏醒,世界上的一切都要毁灭的故事。甚至为了增加感染力有时候还会亲自披挂上阵,一人分饰多角,看得父母垂泪,外人扶额。
  之后的两年就是这个家庭和疾病斗争的过程,精神病患者的治疗费用不大,可怕的是家属从中看不到希望。
  孙颖非常抗拒吃药,有时候甚至会在父母走后自己抠嗓子呕吐把它们混着胃液排出来,因此病情当然也是反反复复。连秀英又不舍得将女儿送去安定医院,只能自己辞去工作,每天在家照料。
  就这样,时间过了四年,孙颖的房间里画满了从祭祀到灾变的种种景象,看起来诡异无比。有一次,她尝试用中性笔割喉失败,从此一度失去了绘画自由。但连秀英眼看女儿不停癫痫也在哀求又于心不忍,只好为其购置了相对安全的水笔。
  但是,眼看着孙颖康复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连秀英终究还是崩溃了。有一天,她买了大量壁纸,将女儿的壁画全都盖上,她总觉得再看下去自己也会陷入永无止境的疯狂中。
  那是一个大工程,连胜国当时也在帮忙贴纸,他至今回想起缩在角落中的孙颖,仍会为那种眼神而恐惧。
  按照他的说法,那是一种,嘲弄,冷漠,愤怒的眼神,不像是看向同类,而像是来自某种食物链更高层次生物的凝视。
  时间预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连胜国如今非常坦然,他直言不讳地说当孙颖死掉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松了口气,然后才顾得上悲伤。
  总之,水笔在壁纸贴上之后自然是顺理成章地被丢进了抽屉。
  当晚,孙颖把晚饭时藏起来的筷子掰断,割破了自己的血管,开始在墙上创作。可惜她血压太低,还没等画出图形就栽倒在地,弄出声响后立刻被送到医院抢救,没什么危险。
  更悲惨的是,孙宏业和连秀英因此大吵一架,整晚没睡,第二天去工地的时候不慎发生事故,从此半身不遂。
  再之后直到自杀的事连胜国也不清楚了,不过陷入了这般境况的家庭举债无数,走投无路,最终齐齐自尽也并非不是人之常情。
  倒不如说连胜国当时在无尽的悲痛中隐隐还有着一丝对他们成功解脱的欣慰。
  “我真的很感谢你,让我妹妹活过来!”连胜国被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扶起来后仰在沙发上涕泗横流,“她不应该过得那么惨啊!”
  “快顺顺气……您可千万别到处和人说啊。”易安赶紧关照,“至少在现阶段,复活可是伪科学!”
  “您放心!就算是我老婆我也不会说一个字的!从今天开始,我,我戒酒,这样我就不会乱说话了!”连胜国语无伦次。
  徐涛和易安被他的奇怪决心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吩咐他回去一定把保密协议看清楚。
  “那个,科长,我觉得孙颖这事应该归在咱们管辖范围内吧?”易安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嘴。
  虽然没触发任务,但人不能只为了利益而活吧。
  徐涛看了他一眼,掏出根烟说:“那不是当然的吗?你说的那些笔记我已经和老连开始找了,只是……很难。”
  【我也支持你去查明真相。】
  “系统你怎么突然正义感爆炸了?”易安吓了一跳,“那就给任务啊。”
  【总感觉你对我有巨大的误解,任务不是野草,哪是想发就能发的。】系统停顿一会,【但每当他们提到所谓‘神明’时我都会有些不爽,也许是他们和宿主你天生相克吧。】
  “莫名其妙,难到我以后会成神?伪科学吧。”
  【当力量让别人无法理解,自然就能被称为神明。】系统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再不搭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