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故人书自日边来

  船老大叫魏五，听名字就知道在家里的排行，以及那年头显然没有计划生育。
  他是K市南区人，从小靠海吃饭，长大了也是走这门营生。可随着近海的鱼越来越不好捞，走得远了容易被抓又不安全，魏五终于还是忍不住动了小心思。
  世纪初的时候，某些门路大的人选择了蛇头这个行当，把脱北者和某些本地人往周边国家送。魏五当时也偶尔被叫去打打下手，赚点外快，后来干脆就成了全职。
  结果没几年东窗事发老大被抓，也不知是判了无期还是枪毙，总之从此杳无音信，只留下群龙无首的小弟们。一夜间风云突变，街头巷尾瞬间变成战场，帮派厮杀好不热闹。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魏五的发迹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十多年之后，当初的小弟也成了道上的大哥，干的活也不再是人头买卖，而是更加暴利的走私，人们慢慢都将其尊称为“五哥。”
  严格来说，“五哥”不算大佬，因为他上头据说还有靠山。但这位手底下也少说几十条船，在K市沿海地区已经足以被认为是响当当的狠角色。
  船老大的小弟们没什么骨气，进了局子之后很快就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不知道的连说带编扯了个干净。
  死掉的船老大是走私大亨“五哥”的手下，但除了他本人之外没人知道“五哥”的长相，只能大概确认他总在午夜十二点上船，每次都带着一大群人。
  尤其是昨晚，前呼后拥的阵仗尤其唬人，但有趣的是主角并非那个看不太清长相的五哥，而是另一位穿着西装的神秘人。
  只可惜天太黑，只能确定是男的。
  “魏五也是我们盯了很久的嫌疑人，K市少说有几十条船帮他干活，不过他自己倒是低调得很，老母亲一个人在家十多年没回去看过一眼，连钱都是送现金。”刘甫正补充，“其实我们怀疑他进行了整容，这也是现在的调查重点。”
  “查这种人是你们的强项，调查科就不越俎代庖了。易安，你回局里找老贾，他正在查类似死状的档案，看看需不需要帮忙。我还有点事，出个外勤。”徐涛看没什么线索，也不愿干脆安排任务打算分头行动。
  易安和他刚走到大门，迎面便过来一位神色匆匆的男子，可能是因为感冒所以带了个蓝色的医用口罩，走起路来也是颤颤巍巍的，像是要随时来个沾衣十八跌，惹得路人唯恐避之不及。
  他和徐涛打了个招呼，从旁边过去后，易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忍不住问徐涛：“这人谁啊？”
  “老丁，局里的法医，不太爱说话。”徐涛倒没觉得异常，“怎么了？”
  “奇怪，但是……算了。”易安摇头，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内心的感受，只是说：“我感觉他很危险。”
  【这就是宿主，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易安惊喜地赞美道：“睡醒第一句就骂人?！快发布任务！”
  【你以为任务是大白菜，想要就有啊?】系统的比喻莫名接地气，【我就是调戏一句，他好像没什么问题，触发不了。】
  “太废了。”易安鄙视了一句，只好先把老丁划为重点关注对象。
  “老周才应该感觉他很危险，毕竟常常和尸体打交道嘛，别想太多。”徐涛对怀疑不以为然。
  “我们解剖课老师看起来就很和善。”易安就算心里犯嘀咕，但总也不能扑上去抓住老丁质问，只好放弃，搭了个公交回到局里，直奔地下一层。
  宗教局楼层不高，是上世纪的老建筑，易安往下走的时候只觉得越来越冷，温度让人想起医院的病案室，想必这是用来保存资料的必要条件。
  贾不必正在办公室里裹着大衣翻资料，柳青瑶则是坐在电脑前面麻木地录入着什么，看到易安进来，可怜巴巴地瞪大了眼睛。
  负一层有两个大房间，分属于宗教局和调查科，属于前者那间门口挂着把锈迹斑斑、布满灰尘的大铁锁，一看就是许久无人进入。而调查科的档案室则是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除了角落里摆着张办公桌和两台电脑之外，其余面积基本都被庞大的档案柜占满。档案柜外侧有握把，平日里都紧紧挤在一起，需要哪里的资料再将其转动滑开拿取。
  私人物品也有，贾不必的行军床就扔在墙角，一尘不染。
  柳青瑶的任务就是将浩如烟海的资料统一扫描整理成电子版，再上传到资料库中，据说很快全国各地调查科就能同步数据，方便得很。
  “贾叔，有什么线索吗？”易安走得很小心，怕踩到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张。
  “没有。如果这里的资料找不到，我就只能去查古籍和志怪……最糟糕的情况是得等系统联网了。我记得陆晓川去的遗迹是明代的？”贾不必摘下眼镜揉眼睛，伸手去拿保温杯。
  “对。但是陆教授回来之后没发什么相关文章，两个学生……您应该也知道。”
  “知道，唉。”贾不必为学术界的发展叹了口气，“你们不要太乐观，总之尽力就好。”
  易安点头，他知道这事急不在一时。
  “您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他问。
  “你不是学医的吗，对文科能懂什么？”贾不必指指办公桌，“我不太会用那些电子的玩意，你去帮小柳干活吧。”
  柳青瑶正进行的工作的确没什么技术含量，属于那种一旦人工智能掌权就会完全被机器替代的工种。妹子本人此时也充满了不得志的读书人特有的郁郁寡欢和麻木，嘴角挂着被玩坏了的笑容，工作气氛及其糟糕。
  看到易安来帮忙，她几乎是马上进入了摸鱼状态，猫在显示器后面刷起了手机，效率大减。
  “柳青瑶，好好工作，多向我学习。”易安手脚利索，上手后机械的重复工作也能干得令人眼花缭乱。
  “生理构造不同怎么学习，我连喉结都没有。”柳青瑶眼睛不离屏幕，同时还默念着什么，大概是在比较价格。
  “喉结没有你有胸肌啊。”易安下意识反驳，迎接他的是杀人的目光，就像是路边从角落冒出的流浪猫，看着得意洋洋叼着肉骨头路过的家养名犬。
  “我肯定没法和表姐比嘛，怎么，犯法?诶……听说你小子见家长了？”柳青瑶手指连点，显然是在输入支付密码。
  “你咋什么都知道？”易安好奇。
  “唉，昨晚你和表姐看电影回来，人家半夜十二点跟我煲了半个多小时电话粥呢。”柳青瑶很嫉妒，“话说你俩还真就看完电影各回各家啊……想不想知道她对此怎么评价？”
  “非常想，赶紧……”易安还没说完话，手机突然来电，他本以为徐涛又撒了癔症，结果发现是个许久未联系的家伙。
  在档案中被标注为重要潜力股的许昀，据说能操纵灵体的热心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