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大义灭亲,震慑宵小

  一夜寂静,云淡风轻,
  只有雨晴硬要拉着大福晋和她在被子里说了一夜的悄悄话。
  而尽管城外那支七国联军,不断大秀肌肉,频繁举行军事演习,甚至不惜在燕京城外,用几十门火炮生生轰塌了几座土山用来彰显武力。
  但作为被其直接针对的恭亲王府,却依旧置若罔闻,
  仿佛,这场转瞬即至的兵戈,他们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可实际上,明眼人都明白,
  翻天覆地的暴风雨之前,总会有麻痹人心的宁静时刻,
  这个道理,没人不懂,也确实,过去的这个晚上,燕京城数百万百姓,的确是难以入眠,
  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恭亲王固然作为众矢之的,要被集中火力特别针对,
  但,寻常百姓,不见得能够置身事外,安然无恙,
  按照七国联军的指令,条件无理到令人咂舌,
  不单单勒令清廷禁止咸丰下葬,
  改帝陵作为高山晋作三人的墓地,同时公开处死王女作为祭奠,
  不仅如此,燕京城的百万居民,无论贵贱,都要一起为那三个小丑一般的东瀛倭寇披麻戴孝,
  并且人人都要将其当作是自己死了爹妈一般前去吊唁,少一项,杀十万人。
  这等无礼至极的要求,其实又那里单单针对的是他恭亲王,
  这是要根本就没将这泱泱中华,放半点在眼里,
  此等被外人冲到家门口叫骂,侮辱的国耻,匹夫有责!
  奈何……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自古中华,不乏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仁人志士,
  但也不少,一些得了软骨病,见到披着洋皮的畜生就直不起腰的汉奸,
  如今,燕京城有外敌觊觎,周遭各方八旗兵,又早就糜烂不堪一战,
  于某些高层而言,这是走了血霉,几十年的家族蕴藏很可能就会毁于一旦,
  这种情境下,本就应该屈膝乞降,与七国联军签订城下之盟,以求一时之安稳,
  但是恭亲王和徐凡那两个傻子,居然还想着联手一战?
  简直荒谬得难以附加,可以用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来形容。
  于是乎,第二天清晨。
  燕京城中,此前以怡亲王载垣为首的三家顾命大臣,在沉寂了这一段日子过后,
  又迅速窜出,摇旗呐喊,在城中散播出了大量诛心言论,甚嚣尘上,
  最后愈演愈烈,又有大量别有用心,自私狡诈之人纷纷响应,形成了大规模躁动,
  “摄政王徐凡行事莽撞,德不配位,不懂韬光养晦之理,擅自兴兵触怒七国联军,
  必当引咎辞职,退位给怡亲王载垣摄理国政,助我大清安然度过这道难关。”
  ‘恭亲王奕訢,大逆不道,觊觎帝位,引狼入室,惹怒联军,
  徒使我大清生灵涂炭,社稷动摇,罪无可恕,应当与王女雨晴,一同以死谢罪!”
  “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此二獠,罪无可恕,人人得而诛之!”
  堂堂七尺躯,莫听三寸舌;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人性难测,唯有患难才能见真情,
  某一时刻还集体扬言,与燕京城共存亡,与恭亲王共存亡的多数俗人,
  在外部重压和内部煽动之下,迅速调转矛头,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息事宁人,
  以至于从上午开始,恭亲王府之外,数条宽阔的官道之上,
  前来逼宫的人群水泄不通,围者如潮,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管,
  而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请恭亲王和王女,必须立刻自缚双手,前往城外负荆请罪,
  至于最后是生是死,到底会受到何种非人的待遇,
  跟他们无关,他们也压根不会关心。
  请愿的人群中,虽然也有怡亲王的人在推波助澜,但实则燕京本土的普通民众,也不在少数,
  毕竟这场没来由的兵灾,实际是也是因奕訢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一报还一报,
  让他奕訢带着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以死谢罪,实在是合情合理。
  另外,那个所谓的摄政王徐凡,关键时候居然还不为大清着想,相反,则是去帮助奕訢这个觊觎君位,狼子野心的家伙,傻乎乎的为他站队去和七国联军开战,如此失职,更是应该退位让贤。
  这两种声音,相辅相成,针对的两大核心,就是奕訢和徐凡两人,
  既是照应着某些人的私心和欲望,也是为了眼前一时的苟且,
  能过一天安逸日子,就过一天嘛,成天喊打喊杀,实在是没意思。
  徐凡那边暂时还没有就此事做出回应。
  而奕訢这边,此事多半也是由他而起,他也本就心中有愧,自然是不可能动用武力来强行镇压这场特别针对他的暴动,即使要杀那帮跳梁小丑,是易如反掌。
  他师出无名,也不想再一错再错。
  一道高大的围墙阻隔,朱红色府门拦截,
  密密麻麻的人群虽然也只能在府外叫嚣,
  但那些不堪入耳,字字诛心的禽兽之言,还是会甚嚣尘上,
  像一道道无形而锋利的利箭般,穿透一整座恭亲王府。
  “别流泪,贱人会笑;别低头,王冠会掉!”
  雨晴倚靠在自己母亲的怀中,死死憋住喉头哽咽,咬紧嘴唇,不让眼睛里的热泪流出。
  奕訢站在秋风萧瑟的院里,任由寒风刺骨,片片凋零的黄叶洒落在他的头顶和肩头,
  一众王府护卫,则是默立于后,脸上神色,个个难看无比。
  良久。
  一道阴森的男子声音,自众人背后传出,
  “二伯,您乃至尊之躯,大可不必顺应那些凡夫俗子,
  但是雨晴就是一可有可无的娘们,既然他们要,不如就……”
  “苏和泰,大胆狂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旁胡儿满震惊的身心剧颤抖,听到这句话后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中迸裂而出。
  作为雨晴的族兄,虽不是一母同胎,但身体流动着的是相同的血液,
  眼下外人胡闹非为也就算了,他这个做兄长的,居然也说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话?!
  他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的自己的妹妹被人活活打死?!
  前段时间,当听说雨晴将要被几家顾命大臣迎娶的时候,这个苏和泰是欣喜若狂,上蹿下跳,弄得好像是自己出嫁一般,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从此就攀上了一处高枝,之后等待着他的就是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那个时候,胡儿满在心里就是对这人无比鄙视,
  不吹不黑,这苏和泰的功利心比奕訢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奕訢好歹在大是大非面前还能最终保持一份镇定,坚守自己的道德底线,但是苏和泰他?
  简直已经泯灭了人性,如今,更是选择要牺牲自己妹妹,用来博取外人的欢心!
  原以为一声呵斥,苏和泰即使不会良心发现,痛改前非,但也好歹会略有收敛,
  但超乎人想象的是,苏和泰的下限居然比胡儿满预料之中的还要突破底线,
  恶狠狠的回敬了胡儿满一眼之后,苏和泰双手负后,一脸大义凛然,振振有词道,
  “晴妹身为我王府中人,本就应该有舍己为人的品性,
  更何况,一介女子,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将来也是要嫁出去的,可有可无。”
  “用她一条贱命,来换取我等的安然无恙,这是大义;用她区区一人,来为王爷抵罪,这是大孝;既是大义大孝之举,我等自然要全力支持,不可纵容包庇,一时妇人之仁,让她葬送了我恭亲王府的大好基业。”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红颜薄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等晴妹走了,我一定会在她坟前,多为她烧些纸钱的。”
  一番看似正义凛然的话,却尽数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冷漠鞭挞,根本不像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说出来的话。
  如愿赴死,则是舍己为人,杀身取义,
  不愿意,那这雨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私狭隘之徒,不义不孝之人,为了家族大业,为了自家父亲,连区区一死都不肯!?
  胡儿满气到浑身颤抖,一时怒极不知所言,
  自家族妹的性命,居然在他苏和泰嘴里,仿佛就是一把任人予夺,任人践踏的草芥般。
  岂料,这般丧尽天良的言论,
  居然还得到了部分人的响应。
  王府之中不少无知而胆怯的膏粱子弟,心中竟然开始隐隐赞同,并左右相视之后,对着苏和泰投去鼓励的目光,示意他继续煽风点火,好促使真正的主事人奕訢开口答应下来。
  “王爷,有道是大义灭亲,善莫大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家族气运和一个女人之间,大家都知道该选什么啊!”
  苏和泰堪堪上前,音抬八度,一脸浩气凛然。
  “当然,晴妹好说歹说也是您的亲生骨肉,您要是实在下不了手的话,我苏和泰愿意代劳,事后,下坟安葬一事,也可以让我一手操办,我一定会让晴妹走的风风光光!”
  “噢?如果今天换作是你,本跟这事没有关联,但却有人,口口声声要你为家族捐躯赴死,你甘愿去吗?”
  忽然,自苏和泰前方,
  幽幽得飘过来一句诘问。
  “那人脑子有病吧,跟我没关系的事,又为什么要我承担相应责任?!……”
  因为发问突然,满门心思又全放在到底如何才能说服奕訢身上,所以此刻苏和泰的回答,未加斟酌,口不择言,竟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本性展露无遗。
  “不,不对,我……”
  苏和泰当即面色如土,预感大事不妙。
  “既然连你本人都做不到,那么你现在又是有何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随口要求别人!?”
  奕訢陡然转身,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唬得苏和泰连连倒退。
  “什么叫大义,什么又叫大孝?!
  大难临头之际,你身为一个堂堂男儿,
  居然要让一个女人替你挡刀,
  你他妈还是个带把的吗?!”
  一声怒斥,
  吓得苏和泰当即汗出如浆,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硬要作这出头鸟,居然是不小心捅到了马蜂窝上!
  “先前让她参与竞婚,的确是本王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干出了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情,但是现在本王,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再想伤害我的女儿!”
  “谁敢,老子就让谁死!”
  奕訢捶胸顿足,目眦欲裂,大步逼近苏和泰,“哪怕,你这畜生身体里也流着跟我一样的血液!”
  苏和泰,“……”
  “王爷,饶命,饶命啊,泰儿也是出于为家族和您的安危着想啊,您就看在我是您晚辈的份上,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胡儿满。”奕訢充耳不闻,大手挥去。
  胡儿满当即上前,跃跃欲试。
  “拉下去,千刀万刮,再丢外门外以儆效尤,
  我奕訢,没有这种狼心狗肺的后辈!”
  一句话,吓得苏和泰当即屎尿齐流。
  “王爷,王爷,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自私自利的道德biao,留你何用!
  奕訢毫不犹豫的转身抽出胡儿满腰间的长刀,
  喀嚓!
  血光闪过,一枚满脸惊恐的头颅,当即咕噜噜滚落在地!
  奕訢一手提刀,一手拿头,大步流星,走向王府大门。
  一门之隔的街道上,像苏和泰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或出于自身利益,视人命如草芥!
  或只为了凑凑热闹,盲目带节奏,
  这些人,都该死!
  咔哧!
  大门陡然敞开,万道目光,在看到了持刀拿头的恭亲王奕訢之后,尽数开始夹带起畏惧和不解的意味,
  而那山呼海啸一般的鞭挞声,
  顿时也全都被无边的沉默所取代,
  满街,突然寂寂无声,落针可闻。
  奕訢大手一挥,苏和泰的人头当即向前飞出数米,咕噜噜吓退最前方人群好几米远,地上一道猩红血迹,也是凌空飘散而出。
  “古人,有割袍断义之说,”奕訢用刀尖沾血,再以刀为笔,右手发力狠狠的在地上横划出了一条血线之后,继续凛声道,
  “今我奕訢,和尔等划地绝交。”
  吱嚓!!
  一道肉眼可见的血线,登时立现。
  “当然,此事因本王而起,也自当由本王亲自解决,
  你们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不了,我奕訢,率领全族出城决战,绝不会伤及拖累到尔等贪生怕死之辈!”
  下一刹那。
  奕訢右臂抬起,以刀指天,张口怒号,
  “我奕訢,宁死不降!”
  刹那间。
  原本甚嚣尘上的喧哗,请命声,在这一刻悉数沉寂,门外无数道身影,起先错愕不及转而倒吸凉气。
  最终,人群悉数退散,再无一人敢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