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往年的这一天，奶奶总是给她煮咸鸭蛋吃，小时候，这是她每年最向往的生日礼物。记得小学时有一年，蛋没煮熟，唐宁揣着去学校，路上“啪叽——”一声掉在地上打碎了，回家后哭了好长时间。后来长大了，离了家，咸香可口的咸鸭蛋，她便再也没吃着了。
中秋节，团圆节，古人这个时候往往都是阖家团圆的时刻。而她，从有记忆那天起，她的家，似乎就没团聚过。
唐宁望着窗外的圆月，沉默半晌。寝室里人都已经睡了，平稳而规律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唐宁伸手关了床头的灯，躺下身合上眼。北方的夜，空旷而寂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唐宁闭着眼睛，想着明天早上醒来，她就不再是十八岁了。
次日清晨，一缕阳光洒下，透过窗户，正好落在一双眼睛上。唐宁睁开眼揉了揉，翻过身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生日快乐！”
“又长一岁了，要开心，多笑笑，有任何事，记得有我。”
“多吃几个月饼，给你买了零食，这一两天到，记得查收。”
……
唐宁支着下巴，划着手机屏幕。一路划下来都是陆扬的留言，全是昨晚凌晨时候留的，想必这家伙昨晚是守着时间吧。
陆扬在B市，离唐宁这儿半小时的高铁车程。自上次酒宴后，他们俩人没便再见过，平常也只是通过微信QQ问候．有时陆扬打电话过来，唐宁也时常因为在图书馆而不能接。
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一大清早就收到祝福，唐宁心中点点雀跃，点开对话框，输入几行字：“祝福小妹儿收到啦！谢谢哈！另外，祝老哥中秋节快乐！”
今天是中秋节，学校放假不用上课，唐宁赖在床上不起，翻过身继续刷手机。姐姐唐欢昨晚给她发了个红包，欢喜得她发过去好几个“亲亲”表情包，就这么一边儿划着屏幕，一边儿掩不住傻笑，来来回回把手机翻了个遍。等到时间已经临近中午，这才起床去洗漱。
站在洗漱台前刷着牙，唐宁脑子里想着今天要怎么过。对于生日，她其实没有多少仪式感。高中这几年，若放假不回家待在学校，也只是出去吃一顿平日里想吃的，算是犒劳自己。这一次虽然是入大学后的第一个生日，但唐宁其实也没什么想法，连同寝室的室友唐宁也没告诉她们今天是自己生日，只在心里盘算着，打算晚点的时候出去好好吃顿饭，这生日便算是过了。
洗漱完，吃了块面包，唐宁抱着电脑去了图书馆。电脑是唐宁入学后没多久买的，大学的课程里有计算机，从小到大没怎么接触电脑的唐宁，对于计算机的很多东西都很陌生，别人很熟练的操作，在她这儿却一点都不会。所以，自上了第一节计算机课后，唐宁就决定自己买一台电脑，用自己的电脑，课下练习操作、完成作业之类的会方便许多，也不用再去麻烦别人。
今天图书馆人很少，想必是放假的缘故。唐宁坐到以往的靠窗位置，打开电脑，插上耳机，一边听歌，一边滑动鼠标熟悉上节课学会的操作。
半天时间晃眼就过去，等唐宁熟悉完上节课的内容，抬头看外面，太阳已经西落，只留下点点散散的余晖。
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看来该吃饭了。
唐宁摘下耳机，收拾好电脑，出了图书馆。把电脑放回寝室，唐宁出了校门，来到平时最喜欢的一家川菜馆。
唐宁从小嗜辣，许是家乡那个地方，终年湿气比较重，那的人都喜欢吃辣。刚来北方那会儿的好一阵子，唐宁都不太吃得惯食堂的饭菜，觉得寡淡无味，后来才渐渐适应了，不过还是更钟爱家乡的辣味。
这家店离学校有点远，唐宁之前和苏青来过一次，只能说任何美味藏得再深，也抵挡不住吃货的爪牙。进了店，唐宁点了最喜欢吃的口水鸡和麻婆豆腐，担心点太多自己也吃不完，所以加了一个汤便完事了。
饿了一天，肚子是真的瘪了，没等菜上齐，唐宁就已经忍不住开吃了。
两菜一汤下肚，塞得唐宁的小肚子满满的，菜饱饭足后，出了店回到学校。天色已经晚了，路灯早已亮起，唐宁走到操场上消消食儿。
夏日的夜晚，凉风吹着，夜间不少人到操场上跑步，远处灯光下还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宽广的草坪上稀稀拉拉坐着一些人。
唐宁一边踱步，一边伸展着腰身。没走多久，手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只见“罗子铭”几个字随着铃声闪烁着。
“喂——”
“在哪呢？”罗子铭的声音悠悠地从那边传来。
罗子铭的声音似近似远，唐宁听起来这人好像就在自己身边一样，感觉怪怪的，怔了怔：“当然是在学校啊，在操场上散步呢，你呢？”
“我啊，我也在操场上散步。”
“哦，那还挺巧的……”
“呵呵呵是挺巧的！对了，今天都快过了，忘了祝你，中秋节快乐！”
“哈哈哈谢谢！你也是，中秋节快乐！”
“还有，”罗子铭的声音顿了顿：“生日快乐！”
“你……”唐宁惊了：“你怎么知道？”她没跟他说过今天是自己生日呀。
随着渐渐长大，生日对唐宁来说其实已经越来越算不上什么大事，生日宴会、众星捧月之类的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有真正的朋友的祝福，即便是一两个，就已经足够了，自己过得随意开心就好。至于罗子铭，虽然唐宁当他是朋友，但她实在是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所以猛然间收到对方的生日祝福，又喜又惊：“谢谢啊！不过你……你是这么知道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罗子铭得意地笑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不过还好，不算太晚……”
“好吧，”虽然好奇，不过既然对方不想说，那唐宁也不好再刨根问底，只是心里还是满满的感动：“谢谢你，收到你的祝福，我很开心！”
“那……要是我现在站到你面前，你会不会更开心？”
“……你说什么？”唐宁磕磕巴巴：“你、你在哪啊？”慌忙抬眼上下左右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人啊。
“傻瓜，回头——”
唐宁怔怔地转过身，只见罗子铭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就着打电话的姿势，目不转睛的微笑着看着她。
唐宁傻了，愣愣的站在那，不知道是该先走过去还是先微笑。
见她半天了还呆呆的愣在那里，罗子铭不由得一笑，摇了摇头，迈开步子走到跟前，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脑袋：“怎么了？怎么傻了，难不成，我这个惊喜太大了？”
唐宁定了定神：“不是，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你说呢？”罗子铭俯身对视她的眼睛：“你说是为什么？”
唐宁被他盯着，脸不由自足的发烫，慌忙转过眼看远处：“我、我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
罗子铭双手掰过她脑袋固定住，看着她眼睛：“你真的不知道？这么聪明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不是在给我装傻啊……”
唐宁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一个一直隐隐压住的想法从脑海里蹦出，不自觉往后退了退，转身着急忙慌的想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罗子铭不给她机会，伸手一拉，唐宁刚转身一步就被拉回一个怀里。
“好好好，你不知道好吧！你先别走！既然你不知道，那我现在跟你说，你听好了——”罗子铭两只手搭在唐宁肩膀，一双眼直直的对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唐宁，我喜欢你！我一直以来都喜欢你！从第一眼在陆扬家见到你，我就知道自己心动了，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唐宁被这一连串连珠炮似的告白给惊到了，很久很久才体味到话里面的意思。等终于反应过来，挣了挣，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先放开我……”
不料罗子铭搂得更紧了：“我不放，你先听我说完。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知道我这样可能会吓着你，但是你这么优秀，我实在没有把握，我怕我再不跟你说你就会被别人抢走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和你聊天我有多开心？你其实也早就察觉到了我对你的心思对不对？这段时间，我们每天说那么多话，每天同一时间入睡，同一时间醒来，你开心我也开心，你心情不好我也心情不好，还有我上次来看你。这些，难道你都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唐宁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段时间，罗子铭确实在她生活里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不知从何时起，她甚至已经习惯了每天听他讲他周围发生的一切，也惯于将自己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同他分享。她不是没有注意到过俩人之间越来越近的关系，只是不敢让自己放肆地去多太想，一直试图把一切都归结为“好朋友”这三个字。
唐宁想说什么，但一直被他这么抱着，胸腔被箍得难受，手上用力想推开他：“罗子铭你……你先放开我，我骨头都快断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罗子铭赶紧松手放开：“我、我没注意力道，对不起！你怎么样？”说罢想伸手过来，但伸到一半又赶紧退了回去，心疼又忐忑地看着唐宁。
唐宁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所以你今天来，是来表白的……”
“是。”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你会答应么？”
唐宁张了张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半响，低声道：“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之间有很多愉快和欢乐，我能体会得到。只是，我心里有块石头，一直压着它往下沉。你说的那种感觉，我想我还没有。虽然我不排斥你，但我对你，更多的是好感，我们之间，起码现在，是你的喜欢远远大于我，即便在一起，对你来说也不公平……”
“那就是说……”罗子铭走近：“你也是有喜欢我的对不对，哪怕只是一点点？”
“…是，我承认，我——”
剩下的话，唐宁还没说完，就已经悉数湮没在一个深深的怀抱里。
罗子铭的声音沉沉的，仿佛从胸腔里发出来：“……没关系，有就好，哪怕是一点点，都好！我不奢求你现在就有多爱我，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么？”
唐宁沉默了许久，久到罗子铭以为她睡着了，才听得她吐出一个字：“好。”
“你答应了？”罗子铭满怀希冀的望着她，眼里泛着光。手忍不住抚上她的头，不自觉的想拥得更紧，却又因怕再次伤了怀里的人而小心翼翼不敢使力。
唐宁任他抱在怀里，缓缓伸手环上他的肩膀，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暖暖的笑：“是。”
对于罗子铭，她是有喜欢的，只是一直以来心像是被一股力量隐隐压着，牵扯着，阻止她向前，唐宁知道那是什么。也许，那些尘封的记忆和过往，就应该让它随风散去。时间能治愈伤痛，也能孕育新生，也许只有打开心扉，让新的人进驻，才是最好的遗忘。
操场上人来人往，渐渐有人往这边回头。唐宁推了推怀里的这个人：“好了，先放开吧，有人在看了！”
奈何此人愣是不撒手：“不放，不想放，让他们看吧！”
唐宁无奈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过了片刻，罗子铭怕她生气，终于还是不舍的放开，鼻子里轻哼一声：“以后再抱！”
“你想得美你！”唐宁轻轻拍他一巴掌，转身继续沿着操场遛弯儿。罗子铭笑嘻嘻的，三两步并排跟上。
夜晚的操场上人来人往，俩人溜了两圈后，便下了场。罗子铭先送唐宁回了宿舍，自己则出了校门。由于他白天下了火车就赶过来，还没有订酒店，又逢假期人多，唐宁怕他晚了订不到，便早早催他了。好在学校所处地带繁华，周围有不少住宿的酒店。等到罗子铭终于安顿好，俩人又聊了会儿天，唐宁才安心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