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一晃开学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这天中午，唐宁接到家里来的电话，唐琰安在电话那段告诉她，爷爷今早上去世了，定的后天下葬。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唐宁感觉心上像是突然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有种难言的痛。
对于爷爷，唐宁从小到大心里都很喜爱。爷爷一辈子软糯温和，从不轻易发脾气，跟奶奶处了几十年过来，唐宁从没见两个老人红过脸，面对强势的奶奶，爷爷总是示弱包容的那一个。爷爷属牛，人都说属牛的人一生最是辛苦，爷爷也确实苦了一辈子——种了一辈子的地，抽了一辈子的土烟，从没踏出过远门，一辈子的时光都消磨在那个小山村里……
只是人吃五谷杂粮，都有生老病死。去年年初，爷爷下颚开始冒出一个大大的肿瘤，去医院检查，结果是口腔癌，已经晚期了。唐宁放假回去的时候，爷爷已经无法正常进食了，家里炖了些汤粥之类，每次也只能吃进去一点点。看着原本高大硬朗的一个人，如今瘦得只剩下骨头，唐宁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家里人也没办法，唐琰安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让老人住院，只能让医生开一些止痛类的药物，稍微缓解痛苦。
年后开学，临走前，唐宁去到爷爷床边，老人家两眼汪汪的望着她，唐宁知道，这一离别还能否再见是个未知数，谁人也说不清楚。
如今听到爷爷离去的消息，唐宁心里不知是种什么滋味，没能让爷爷见到自己最后一面，是她的不孝，唐宁心里边很难受，但又想到老人家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久，如今离去，这也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唐宁想回去，这是人生中第一次最亲近的人离她而去，她第一次面临死别，唐宁想回去看看，生前她没能在老人家床前尽孝，逝后去送一送也好。
唐宁一中午都在想怎么跟沈老师提这件事，如今已是高三，记得开学时沈老师就要求过，没什么事情尽量不要请假。按照沈老师对她的要求，唐宁心里有点拿不准自己这个节骨眼上去请假，会是什么结果。
唐宁内心纠结着，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一个中午过去，距下午的课开始还有十几分钟，唐宁忐忑着心敲响了沈老师的办公室。
“进来——”沈力的声音传来。
唐宁推开门走了进去。
沈力抬头一看进来的人是唐宁，不免一愣，坐起身来：“有什么事吗？”
“沈老师，我想请个假……”唐宁说得有点小心翼翼：“我爷爷去世了，我想回去一下。明后天是周末，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待会儿下课后就走，我保证周日晚上的晚自习一定赶来上——”
唐宁还没说完，沈力便点头答应了：“去吧，你回去吧！出了这样的事，是该回去的！也不用等下课了，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走吧，待会儿下课估计都快赶不上车了，回家料理好再来，实在赶不及，周一早上到就行，去吧！”沈力挥手示意她放心去。
唐宁没有想到沈老师这么轻易就答应，不由得有几分激动：“谢谢沈老师——”迟疑了一下，又问：“那……那我要写请假条吗？”往常学生请假一般都要写请假条，班主任批了才作数的。
“没事，就先不用了，我会跟各科任老师说一声的，回来后再补也行。”
“哦，好的！”唐宁其实恨不得立刻就走，巴不得不写，“那我先回去了，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嗯，去吧！”看她转身离去，沈力不忘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谢谢老师！”唐宁点头，退出办公室，直接回寝室简单收拾东西。
……
唐宁到家时已是夜晚时分，家里灯火通明。按照习俗，从人离去至下葬，家里人是要守夜的，眼下一切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老一辈的亲戚也都来了，唐宁没去管别的，只一直陪着奶奶。其实唐宁最担心的人就是奶奶，两个人相守了一辈子，但终有一个人要先走一步，而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孤苦的，因为还要独自走完剩下的时光。如今爷爷走了，最伤心的人莫过于奶奶，唐宁担心奶奶的状况，所以一直陪在身边，听她说着爷爷临走前的事情，唐宁知道自己不用说什么，只需要静静的听她说就好，人老了，最怕的就是孤单，能有个人听自己说话，那便已是最大的温暖和慰藉了。
唐宁一直不敢去灵堂前看爷爷一眼，或许是心里无法承受，哪怕直到临盖棺前，唐宁也都不曾有勇气去看一眼。唐宁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她多希望爷爷走得安安静静，无痛无苦，但事实上不是如此，他是被病痛带走的，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在痛苦中挣扎。唐宁不知道该怨谁，到最后似乎只能怨恨自己，一边心痛，一边无法原谅，无法真正直面爷爷的离去，甚至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唐宁一直都不敢让爷爷入梦来，像是某根神经在紧紧绷着，将爷爷的一切隔绝在外，如同要把一个伤口包起来，藏起来，不去面对，这样就能假装那伤口不存在……
参加完爷爷的葬礼，尽管万分放心不下奶奶，唐宁也不得不赶回学校。好在唐琰安这两年都待在家里，虽然他不为一个称职的好父亲，也不为一个孝顺的好儿子，但两个老人这一生只得这么一个独子，自小是视如生命，一生都在为他打理这个那个，所以即便事实上这个人再怎么不堪，那也是父母的心头肉，晚年有他陪在身边，也算得上是老有所养。唐宁心里稍安，周一一大早便赶了最早的班车回了学校，将将赶上早自习后的第一节正式课。
回来后，唐宁抽空补了请假条，又借了同学的笔记，把这两天拉下的课程补一补。趁着晚自习下后的半小时休息时间，沈力又找唐宁谈了谈，原来是担心她会受不了打击，心理崩溃影响到学习。不过唐宁分得清学习和生活，即便心里悲伤难过，也不会拿学习开玩笑，该上课还是认真上课，不会松懈。见她无事，沈力也就放下心，开导了几句后便离去了。
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唐宁无心沉溺于悲伤痛苦中，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唐宁心里也慢慢放下了。偶尔脑海里还是会突然想到爷爷，但随即又会意识到，能怎么办？这个人已经离开我很久了……每当此时，唐宁心里还是会很痛。久而久之，唐宁不敢再去想起爷爷，因为一想起心便会痛，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它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让伤口结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