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如今，班主任也早不再是学前班的刘老师，而是另一位也差不多刚大学毕业到乡下支教的年轻小伙，姓谭，叫谭朗。
谭老师阳光帅气，一米八高的个儿，配上一身简单的白T恤，将完美的身材显露无疑。英俊潇洒的外表和干净阳光的气质，让他在学生当中很是受欢迎。
唐宁也如大家一样，十分喜欢这位高大又英俊的班主任，她最擅长和喜欢的数学正好也是他教授的科目。
由于成绩好，数学更是拔尖，唐宁似乎倒也颇受谭老师青睐。平日里谭老师对她会格外注重一些，对她的要求也比别人更加严格些。
小学的课业比较简单轻松，平常下课后，教室里总是嬉笑热闹打成一片。尽管现下已至六年级，即将面临小考，本该是肩上压力日渐加重的时候，不过孩子们似乎感受不到紧迫，除了少数几个平日里就安静的以外，大多数人还是依旧嬉戏玩闹不停。
这天下午，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回到教室。
谭老师带着一沓试卷走进教室来。
“同学们下午好，咱们今天做一趟测试，大家把书本都收起来。”
“啊！~~”
“啊——”
“哇，都没有复习——”
……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不过哀嚎归哀嚎，嚎过之后大家也只得乖乖收起书本，拿出文具准备好。
卷子从最前桌一路传到最后桌。渐渐地，再也听不到什么嘈杂的声音，只留下笔尖划过纸上的沙沙声。偶尔传来些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的声音，也在老师状似无意的“咳咳~”之下消弭了。
对于测试，无论是提前言说的也好，突击的也罢，唐宁倒是向来都不惧的。
两节课的时间，只用了一节半，她便已将题都答完了。
虽然老师每每对他们强调，答完题要仔细检查，不过这对唐宁来说这简直比答题还难。唐宁一贯的感觉就是，自己答的题自己是检查不出来毛病的，再做一遍还是这个思路，得出同样的结果。所以每每考试测试，唐宁一般都是做完后就不曾再检查，最终结果倒也还令人满意，因为毕竟是底子在那。
这次也一样，题唐宁是早早地就答完了，剩下的大半节课时间都空坐在座位上，左顾右盼无事可做，每每还要眼瞅着谭老师走过来的时候赶紧低头装作答题的样子。
最后，实在百无聊赖，下课铃声又迟迟不响起，唐宁只好举起手：“老师，我想上厕所~”
谭朗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题早就答完了，也不与她多作计较，点头道：“去吧~”
唐宁其实不是真急着想要上厕所，而是实在在教室里坐不住了。这半天她只能跟个木头人儿似的坐在座位上，又不能大动，憋都快把她憋死了。正好厕所离教室有点远，可以出来透透气，所以便找了个借口溜出来，而且一路磨磨蹭蹭的，捱到快下课了才回去。
回到座位上，唐宁觉得自己的卷子被动过了，想了想也大概猜到了是谁。以前若唐宁早早做完了题，老师便常拿起来看看，一般看完后不作置评，只留下一句“再好好检查检查！”想必这次也一样，趁她去上厕所了，肯定是老师看过她卷子了。
在外捱了大半天时间，回到教室，不多久下课铃声便响起。同学们纷纷停笔起身，把卷子交到讲台上。
这是星期五，通常最后都会有一小节班会课，老师强调一些注意事项后，便放大家回家去。
等待班会课的课间休息十分钟，唐宁看见谭老师在讲台上拿着卷子在批改，心中不由自主地咚咚直跳。
不知道自己这次考的怎么样。虽然她一向很自信，但这次心中总有些不踏实，想必是这次做得有些太过分，宁肯借口跑出去消磨时间也不肯好好检查。唐宁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和担忧的，只希望这次结果不要太差，不然肯定要被老师臭骂一顿。
随着铃声响起，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有迫不及待收拾书包的，也都赶紧放下坐好。
“咳哼……”谭朗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严肃道：“马上就要放学了，大家回去的时候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回去后把家庭作业该做的都做了，下周要是又有老师向我反映谁没有完成，我一定不轻饶！”
“另外，我刚刚看一了下交上来的试卷，改了几份，结果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平时都学到哪去了？改了十几个人，居然只有一个人及格——”
十分肯定的，唐宁觉得那个及格的人一定是自己，岂料谭老师紧接着说出的名字，却是班上另外一个人。一时间唐宁如五雷轰顶，大脑里一片空白。
虽然那个人的成绩也很好，但唐宁还是自信自己的成绩比她要好得多的，尤其是数学。然而现在的事实却是，只有一个人及格，而那个人是她不是自己。唐宁瞬间犹如跌倒了谷底。
“强调多少遍了，做完了一定要好好检查，就是不听！”谭老师说着，眼神似乎向唐宁这边瞟了过来。
唐宁不由得低下了头，完了，不用想也知道，说的肯定是她。这会儿唐宁真的后悔了，也许真的该好好检查。可是考都考完了，卷子都已经交上去了，能怎么办。
……
放学后，唐宁情绪万分低落地回到了家。一路上脑海里不停地在想这件事，好几次差点踩到泥坑里，幸亏旁边的同学及时叫住了她。
自从升到五年级起，唐宁便是独自一人上下学了。以前都是和姐姐一起生活，一起上学，虽然也偶尔会有打打闹闹，但长姐如母，唐欢总是将她保护得好好的，一路走来没让她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伤。
如今唐欢上了初中了，每周才能回来一次。姐姐不在的日子，唐宁总抵不住思念。
好在今天是星期五，唐欢会回来，想到姐妹俩马上又能见到了，唐宁心中总算是有了点欢喜。
唐宁到家没多久，唐欢也回来了，一家人围在一起用了晚饭。
饭后，收拾好碗筷，姐妹俩又玩了会儿斗地主，才洗漱上床睡觉。
一周没见，短暂的分别将思念拉长放大，姐妹俩人说着积攒了一周的悄悄话，不知不觉间，步入了梦乡……
许是白天的事情给唐宁的冲击太大，入了梦里便又浮现出来——
宽敞的教室里，谭老师宣读着这次考试的成绩。
“……”
“……”
“唐宁，36分——”
36分……！36分！……
“啊！”唐宁一下惊醒。
坐在床上喘气许久，渐渐缓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是大梦一场。
唐宁惊得一身汗，缓了许久才慢慢躺下，不过接下去却再也睡不着了。36分，她从未考过这么低的分数……
唐宁脑海里挥之不去地放映着那“36分”，一直持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远处鸡鸣传来，奶奶叫姐妹俩起床的声音响起……
正值秋收时节，田地里的事情很多。趁着周末在家，唐宁和唐欢帮着爷爷奶奶收割了地里的苞米。
农村人靠天吃饭，收成全在土里，一年到头都在和老天爷抢时间。若作物成熟了不赶紧收回去，一场大雨，粮食可就全烂在土里了。
一天下来，唐宁累得腰酸背痛，筋疲力尽。好在忙着干活，身体上虽然受些辛苦，但能让大脑暂时不去想那分数的糟心事，精神上少了许多折磨。
两天的周末很快过去，唐欢收拾好书包，带上炒好的咸菜，又去了学校。中学在镇上，单程要走近两个小时。
姐姐走了，没了人说贴己话，又想到自己明儿也要去上学面对现实了，唐宁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
第二天来到学校，第一节课就是数学。
“果真是连老天爷都不肯多留我一刻。”唐宁如此想。
铃声响起后，谭朗走进来，手里抱着的，正是上周五考试的卷子。
“咳~该坐好的都坐好了——下面把上次考试的卷子发一下，念到的同学上来拿试卷。”
“刘静，73分——”
“王鹏47分。”
“李丽，63分。”
……
谭老师一个一个念着名字与分数，唐宁木木地坐着，目光呆滞，如同默默等待着某种审判降临。
“唐宁——”
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唐宁绝望地抬起头——
望着谭老师冷峻的面容，唐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110分！”谭朗嘹亮的声音响起。
嗯！？什么！110分！！？唐宁不敢相信。
莫要说唐宁自己不相信，全班同学都吃了一惊，觉得稀奇。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超过100分的分数。
不过这也怪不得学生们。之前的考试一直都是100分的试卷，这是第一次考120分的试卷。估计大多数同学都和唐宁一样，答题前根本没注意看分数，都不知道这次的卷子是120分的。许是谭老师觉得大家已经上了六年级，是该让大家做做120分的题，至少能够多见识见识，开阔眼界，毕竟以后上了初中高中，还会有更高分数的卷子。
唐宁一时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
谭朗不见人上来，抬起头看，见唐宁正坐在那怔怔地发呆。
“唐宁~！上来拿你的卷子”
“啊——哦！”唐宁这才如梦初醒，一路小跑奔上去将自己的卷子拿了下来。
很快，卷子便分发完毕。
谭朗冷着脸，头上一片低气压。教室底下的学生也都纷纷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这次大家考得有多差，不用我再多说了吧！120分的题，全班只有两三个人及格！特别是平日里调皮捣蛋的那几个，自己看看你们那点可怜的分数！平时上课都听哪去了？啊？”
教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学生们一个个的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撞枪口上了。
“不过——”谭朗的语调变得温和了一些，“这次要表扬一个人，就是唐宁同学。”
嗯？唐宁惊讶地抬起头。
这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还一波接一波，她还没从考得自己有史以来最高分的喜悦之中缓过神来，就又收到来自最喜欢最崇拜的谭老师的表扬。唐宁心里脸上都开出花儿来了，只觉得刚才错怪了老天爷。
“唐宁同学这次考得不错，全班第一，大家要多向她学习！”谭老师朝她点了点头，以示赞扬。
感受着周围的同学投来的崇拜目光，唐宁心中欣喜，这两天的阴霾一扫而光。
……
“好了，下面我们讲一下这张卷子，大家看第一题……”
谭朗做了个简单的收场，便拿起粉笔开始讲解卷子，底下学生也都该做笔记的做笔记，该抄写的抄写。
自此之后，唐宁坚信：梦都是相反的。
不过高兴归高兴，经此一事，唐宁也明白了检查的重要性。虽然这次结果还算满意，但过程却还是令她禁不住反思。
从那以后，基本上每次考完试，剩下的时间唐宁都会将试卷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以前不听老师的，觉得没什么可检查的，等真正检查后才发现，原来真的存在很多不该犯的错误。不过幸好及时止损，端正态度，不至于只坐吃老本儿，所以唐宁的成绩也在原来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一直是名列前茅。
……
随着日子一天天溜走，六年级很快已过去了一大半，小学生涯已快要走到尽头，唐宁和周围的同学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一次关乎抉择的考试。
自懂事起，唐宁从没怀疑过学习这条路的正确性，她一直都坚信，只有接受教育才能让自己走出这片大山，走向外面的世界。
其实在唐宁身边，不乏有很多同龄的伙伴甚至连小学都没毕业，便听从家长的决定或者自己放弃，不再继续上学。或许是因为自身学习吃力，或许是想提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是因为家长的劝说，这些儿时的伙伴一个一个从唐宁身边消失。也许在这些父母眼里，可能孩子念几年书还不及在家里帮忙多干点活，或者再长两岁便出去打工，这样既减轻负担又贴补家用。
对于这些短时间内看起来似乎还不错的选择，唐宁无法赞同。唐宁能感受得到，学习给予她的远远不止表面的荣誉和光环，隐忍，坚韧，理性，这些东西随着学习时间的积淀，已经不知不觉在身上沉淀下来。将来会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但也许这些看不见的财富才是教育的真正价值所在。
好在家里生活虽然清苦些，但爷爷奶奶却一直都是支持姐妹俩念书的，这一点倒是跟村寨里其他的家长们不一样。对此，唐宁一直心怀感激。所以即便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日子从来不曾轻松过一天，在她看来也都没什么。
……
随着小升初考试临近，老师们布置的作业也越来越多，课堂上也开始一遍遍强调考试的注意事项。
对于即将到来的考试，唐宁其实没感觉到有什么压力。以她一直以来的成绩，只要课上认真听讲，课后及时复习巩固，以平常心去考试，正常发挥便已足矣，实在无需增加过多的负重。
所以唐宁的日子依旧如从前那般，课堂上认真听老师讲，回到家做完家务和农活，把作业写完，温习一下功课，时间晚了便上床休息。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小升初考试。
这一天终于到来，平日里喧闹的校园此刻安静得不像话，同学们一个个低头奋笔疾书，老师们静静地在教室里踱步，尽量不发出一丝儿声音，窗外往日里此起彼伏的蝉鸣，今日似乎也不见了踪影。
随着考试结束的钟声荡响，宣告着同学们的小学生涯画上句点。
唐宁收拾好文具走出了这座陪伴了自己七年的庙宇。
未来会去往哪里？明天又会是怎样？唐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具，回首这七年的努力，也许，未来可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