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两人的父亲是乃是浙江同知孟安清,与姜菀青的父亲同在一府为官。
虽说姜策为浙江知府,是孟安清的上司,岁数较他也大上些,但姜策为人和善,姜菀青与孟乔从小一起玩到大,只去年孟乔入学府,两人见面才少了些。
孟晔点头,微笑着应了声“阿菀妹妹”。
“既是碰见了,不如你们买些糕点去茶肆叙叙旧,我先把马牵回府。不过可别回的太晚。”孟晔想着两个小姐妹有段时间不见,应是有些话要说,自己还是回府温习课业的好。
“知道了,哥哥。你快回吧,我要跟阿菀去听说书去。”孟乔兴奋不已,眯着一双杏眼,拉着姜菀青就往茶肆走。
姜菀青自是了解小姐妹的,对孟晔笑了笑就跟着孟乔走了,只留孟晔仓促地接过缰绳,无奈地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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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乔,学府怎么样呀?”趁着说书人还未上台,姜菀青与孟乔正聊着天。
“瞧我今天这身衣服,就是去郊外与哥哥练了练骑射呀。本想着大潮也过去了,往回走呢,没想到这街上还这么多人呢。”
“近年来的稍微晚了些,这才刚散呢。你怎么不去观潮呢,可壮观了。”
“才不去呢,往年都去,今年有这功夫,我就拉着哥哥去骑马去了呀。我入了学府才知道,如今可不只是读书写文章呢,如今圣上选拔人不仅要德才兼备,还要文武兼修呢。不过若有不喜学武的,也可去学数术匠术。”阿乔双眼都是对学府的喜爱,说起来头头是道。
姜菀青听孟乔如此说,十分羡慕,尤其是这数术匠术。去岁本应跟孟乔一起入学,可因生了场病,姜菀青误了入学的时机。姜策夫妇俩思来想去,决定让姜菀青好好养养身子,晚一年入学。
如今这入学的日子也快要到了。
不一会儿,说书人拍案说起了五十年前神武军北征的故事。原先还聊得开心的两人瞬间被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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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姜府。
“赵大哥,我家小姐特地来看望一下表少爷,麻烦你去通报一声。”清猗倒是在厨房跟赵虎打过照面。
“小姐真不好意思,俺家少爷这几天病的重,大夫说不能见客,正休息着,等他好了再去谢谢小姐的好意。”赵虎不好意思的接过糕点却婉拒了姜菀青的探望。
姜菀青想起爹娘嘱咐少来叨扰表哥,估摸着是真的病重罢。她也没说什么,只嘱托赵虎说糕点趁热吃,便回了。路上倒是对这位表哥越发好奇了,尤其这赵虎越看越不像是小厮。
病重之人还找这么个人伺候,这表哥的家人倒也是心大!
这厢,赵虎将糕点拿给屋中的人看,韩慎见到这糕点愣住了,赵虎噗的一声笑了,“将军,这姜家小姐可真有趣,怕是因为没见您,不然哪会送这么…这么别致的糕点。”
韩慎瞅着糕点,想着他战场上呆久了,没过过几个生辰,往年也没人提醒他的属相。他这么个刀尖上添血的人,配这么个属相,着实有些…不太说得出口。只是莫名看那糕点做的猪(珠)圆玉润的,越瞅越觉得有那么些…可爱。
想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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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菀青穿着便装,头发绑起,拿着块木头在院子里摆弄,时不时翻看旁边放着的《公输班书》。她从小倒不是没学琴棋诗画和女红,只都马马虎虎,唯有木工引起她的兴趣。
初时,韩氏还说她几句,但姜策对女儿开明得很,韩氏哪里架得住爷俩的“夹击”,只得默认了。连姜怀瑾在京城也时不时淘换些小玩意或者书籍寄给姜菀青。
这几天姜菀青没事就在院子里打磨木头,打算做个二十四根锁出来。一个小姑娘家,用起刨子和凿子来反而干净利落;看着娇弱,力气还不小。
这二十四根锁由二十四根木头打磨而成,每根的样子都有讲究,要精细一些才能最后拼合的严丝合缝。今天倒是快完工了,姜菀青拿着二十四根木条照着书上的样子拼凑起来。
“也不知昨天的小猪糕合不合那位表哥的胃口,只是他病弱的连门都出不了,还真是可怜,不若送他个锁玩一玩解解闷。”姜菀青一边拼,一边想着。
拼好了的二十四根锁任凭如何摇晃也纹丝不动。看着自己的杰作,姜菀青满意的点了点头,拍拍身上的木屑,对清猗说,“把这个送到那位表哥那里去吧,就说是让他解解闷,希望他身子好快些,能多出门走走。”
“小姐,那天你去送糕点都没能见着这位表少爷,这东西你做了那么久就这么送出去了呀?”清猗不太情愿去送,跟姜菀青抱怨着。
“大概是他真的伤得很重,听二哥说怕伤口发炎要小心翼翼的,不见我也不怪他。反正这个我也是做着玩玩的,改天再做个别的就是,倒是这位表哥天天闷在房里挺可怜的。”大约是姜父从小教育的缘故,姜菀青是个知足常乐的人,不求锦衣玉食,只感恩上天待她不薄,生来巧手可做木工,纤腿能在秋风飒飒中满院子的跑。对于不良于行的表哥,姜菀青是当真同情的。
清猗听自家小姐这么说,有些无奈,还是送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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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半开着,一路舟车劳顿的韩慎难得躺在床上晒晒太阳,连带着心情也稍好些。只是看着拿在手里的二十四根锁,韩慎在赵虎的注视下有些窘迫。
这大概是十来岁的孩子用来玩的?年幼都没玩过的东西在弱冠的时候收到了,这是把他当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来哄着了。听闻这姜姑娘也就十二岁的样子,倒真是单纯热情的紧。
“你说这是姜小姐亲手打磨的?”
“嗯,送来的人是这么说的。”
她亲手打磨的……这姜府也真奇怪,让个小姑娘家学这门手艺。
韩慎只在边关看过老木工们做的器具,不是农用就是军用,都是些大件的,比不过这小的精致。这位姜小姐可真是个巧人,打磨的光滑,都没木渣子扎手。
忽而又想起昨日的糕点,韩慎苍白多日的脸有了一丝血色。这姜府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
“我昨天见着了,这姜小姐就是个女娃娃,个头也不高,不过眼睛可大了,看着可精神。”赵虎说完,韩慎才惊觉自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这东西叫二十四根锁?”韩慎把它摆在床头。毕竟不是七八岁的年纪,哪好意思玩这个,韩慎转念就去想京中的情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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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黑云压城,汴州本就常年阴雨,这一看便知晚上怕是要有一场大雨。果不其然,用过饭之后,韩慎坐在床上,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如期而至,噼里啪啦打在屋顶上。借着昏暗的烛光,韩慎正看着太子送来的消息。
太子心知韩慎如今报仇心切,只能尽力安抚,又告知他“以退为进”的打算,并嘱托其好好养伤。
韩慎看完便将纸扔进了烛火。他与太子有同袍之义在,自是不会怀疑什么,便暂时歇了打听京中事的心思。可受制于腿伤,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梦中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满含冤屈的盯着自己,反反复复。
自责、内疚,挥之不去。当天夜里,韩慎伤病复发,高烧不退。
赵虎发现时已是半夜,在外间的他听到将军的低喝,突然惊醒,忙跑进去。只见韩慎冷汗频出,高烧不退,梦中不断呓语着“是我的错…我的错…”。
赵虎当即求救于姜策,待小厮喊醒姜策后,嘱托暗卫护好将军,自己则冒着雨快马加鞭,亲自赶去接尚在路上的大夫。姜策赶忙招呼几个小厮端几盆水进来为韩慎擦拭身体,因着余毒未散尽,也不敢胡乱煎药,又恐旁的大夫来诊治发现箭伤的异常。就这么着折腾了一夜,韩慎的烧退下去一点,人还未醒。
姜策有公务在身,看着韩慎情况好转,自去府衙处理要事。姜怀信早上帮着照看了会儿也去学堂了,只留下几个做事稳当的小厮看守着。
姜菀青半梦半醒间听着府内东边有动静,只是困意上头一觉至天明,梳洗后得空才知表哥夜里竟发起了高烧,好歹早晨不再高热了。怎知到了正午,东厢房又乱了起来,此时姜策、姜怀信皆不在府中,看守的小厮连忙去禀报韩氏,也让同阿娘一块用餐的姜菀青听个正着,原来是韩慎又烧起来了。
韩氏连忙过去东厢房,只在外间嘱托着按昨晚的做法给韩慎降温,跟来的姜菀青本想进去看望却被韩氏拦住了。
“盈盈别进去添乱了,你表哥要擦拭降温,你一个姑娘家哪里好进去。”姜菀青被韩氏说的脸一红,做好不说话了,心中也为这位尚未相见的表哥着急。只等着韩慎退了烧,小厮为其穿上里衣,韩氏才远看了一眼,叮嘱照看的人万不能马虎才回房。
姜菀青本欲回自个儿院子,走至半路实在对这位表哥好奇的紧,也关心他的病情,辗转几步又暗搓搓回到东厢房,跟看守的小厮说了声就进去了,说是看看那天送给表哥的东西还在不在。
堪堪迈进内室,姜菀青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