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司机大叔怀疑他是专门骗车的:“你出门不带现金吗?”
  齐亦摇头。
  能不带钱为什么要带,那玩意儿塞兜里他都嫌挤。
  司机大叔:“……”
  齐亦从包里什么也没掏出来,就那么看着出租车司机。
  司机:“……你看着我也没用。”
  两个人愣在原地,半天憋不出个屁。保安室的门打开,一个叼着烟的老人出来。
  ——最后还是保安大爷借了钱给他。
  齐亦拉开铁门的时候就注意到,别墅花园那边的落地窗是灭了灯的情况。
  而整栋别墅祥和得不像样,完全没有因为齐亦不在而有丝毫崩盘。
  石妈离他近了些才闻到齐亦黑色外套从外面沾带进屋的冷气。
  “少爷,您先坐着等一等,我去给你煮一碗驱寒汤。”
  一口小巧的铁锅,用清水做底,加上老姜大红枣和枸杞,驱寒汤止不住向上咕噜咕噜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石妈把驱寒汤放到齐亦面前,齐亦正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憩。
  察觉到瓷器放到玻璃桌上的清脆声,齐亦睁开眼:“我不喝了,给她送上去吧。”
  石妈脸上还是面无表情,懂齐亦的“她”指的是谁,顿了顿,才娓娓说:“卫维小姐已经喝过一碗姜茶水了。”
  齐亦嗯了一声,又没有说话了。
  石妈收拾收拾,准备上楼帮他放行李。
  “石妈。”齐亦揉了揉眼睛,心绪在回到别墅以后有片刻的舒缓,他叫住她。
  “少爷,我在。”石妈颔首转身,表情带着一丝严肃。
  “她这两天怎么过的?……你知道吗?”
  她?
  “……基本上都一个人在房间里,偶尔会下来喝水,坐在客厅里也没有坐多久,期间有空出去和朋友玩了两次。今天下午和夫人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之后在房间里,吃了晚饭之后又回房间了。”石妈停了两秒,继续说,“我给她送水果的时候,看见卫维小姐在忙活些东西,对着电脑眼睛都没眨。”
  “那……心情怎么样?”齐亦低低地问,搭在下巴上的手不安分地摩挲了两下。“有没有类似于不开心,情绪低落,沉闷忧郁这种?”
  “……”石妈很仔细地回想,能想到的细节都没有放过,“有。”
  昨天卫维小姐高高兴兴蹦回来,出去浪了一圈儿本来一开始看着心情挺好,在沙发上刨手机也都是笑眯眯的。
  结果她从厨房出来叫卫维小姐吃饭的时候,小姑娘跟一滩烂泥一样歪在沙发上,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发了好半天的呆。
  石妈走过去在她面前挥了挥,她突然惊醒,不大一姑娘从沙发上跳起来,噔噔噔跑上楼,没一会儿又噌噌噌跑下来,从沙发上拽起她粉色的书包一通乱找。
  石妈觉得自己老了,反应也跟不上当代小青年,她愣是没想通跑得上上下下大喘气儿的卫维小姐,最后耷拉着肩膀,手里攥着两个钢镚儿叹息些什么。
  “………”
  齐亦这才顺了顺气,堵在心脏的沉闷气团儿终于散了开来,他微不可见地勾唇。
  “嗯,你先去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石妈点了点头,转身之前关切地说:“少爷快去洗个热水澡吧,暖暖身子。”
  齐亦:“……”
  齐亦又叫住她,石妈脸上没有不耐烦,依旧那么恭顺。
  “麻烦你给她端一杯牛奶上去。”他说完之后补充到:“另外,别说我回来了。”-
  石妈热了一杯淳白淳白的牛奶,敲了敲她的门,半天没有回应,她才听见身后的人低声说:“直接进吧。”
  石妈这才没有犹豫,直接压门进去了。
  齐亦很自然地跟着石妈进了某女的闺房。
  某女果然已经睡了,房间里的灯都亮澄澄的,柔软的床里凸出小小的一块儿,被褥角长长地拖到地上结成粉色的一团。
  床边的地毯上,特意被拉过来的垃圾桶里一片水滋滋的面膜。
  齐亦:“……”
  张妈轻声解释:“卫维小姐的房间不喜欢让别人打扫,她的东西也不让人碰,说是收拾了就找不到了。”
  还有些话石妈没说。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当时卫维正看见有人帮她整理东西,立马就上去阻止,说:“你别管它们!”
  钟点工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他们”是被扔在地毯上的书。
  卫维说的头头是道:“它们要在那儿呆着——它们就喜欢在那儿呆着——你就让它们在那儿呗,各有各的性格你知道吧?你把它们立在书架上他们还不会乐意呢。”
  钟点工:“……”
  这位户主真不是个傻子?
  齐亦没有开口,接过张妈的牛奶,张妈顺势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门。
  他打算把牛奶放到桌子上,结果发现书桌上铺满了书,一些芯片,五颜六色的杜邦线以及这里几块那里几块的黑匣子。
  根本没有空地方容纳这一杯牛奶。
  他拿着玻璃杯,继续走,衣服架子上挂了三四件外套,豆沙色的床尾凳下部金框置地,摆放着整齐的各种快时尚当下新款包包,都是林韵叫人隔三差五置办的。
  跟床一样宽度的床尾凳上面也铺满了毛衣,衬衫,这些里面搭配的衣服和大腿袜一股脑儿被扔在细软垫子,在一堆揉杂在一起的布料里,有一条黑色的蕾丝细带儿赫然暴露在外面。
  “…………………………”
  齐亦移开眼睛,没再看,忽略掉不自然的皮肤传来细微的变化。
  他抬步走的时候又踩到了些什么。
  然后——猛地从他脚底传来一声死鸡惨叫声。
  “……………”
  他无声地移开脚掌,捡起通体橙黄嘴唇鲜红的惨叫鸡,看着它又小的鸡头顶着五块钱的粉色银丝假发,眼角有一瞬间的皲裂。
  她这房间里都他妈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又乱又杂。
  明明上次她发烧他进她房间的时候也没这么……惨烈悲壮。
  他揉眼呲牙,这女的房间……怎么就,能在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变得这么彻底???
  女生还在睡,头被柔软的冬被吃进去,枕头上留着几根乌黑的头发丝儿。
  几截细白的手指弯曲,拽着头顶的被褥。
  经过上次,齐亦已经不好奇她这样会不会把自己憋死在里边儿。
  估计她从小就是这么睡的。
  最后齐亦还是把牛奶端出来了。
  它什么样进去,此刻就怎么样被送出来。
  齐亦现在有些怀疑……石妈说她不开心是不是真的?
  没了他,
  她显然在他家活得很开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