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齐亦拉着卫维的手腕往餐厅走的时候，卫维心里有些奇怪。
很自然。
非常自然。
太他妈自然了。
卫维被齐亦拉起手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她好像……跟齐亦已经过于……不客气。
她瞪着齐亦，但他没有任何不适应，也没有丝毫尴尬，居然还他妈的跟她开玩笑，说我知道我盛世美颜但我不能死。
“……”
上次也是，齐亦也是这么牵着她的手，跟牵着只小狗一样。
卫维察觉到这一点，突然小声呀一声。
周围很安静，少女脆脆的声音格外清晰明了。
一只手轻轻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滑着手机，齐亦睫毛轻动。
“嗯？”
“我去帮石妈盛饭吧，她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她甜美一笑，柔软的小手掌趁这时候滑出齐亦的大手。
一溜烟，跟只雪白的小兔子一样跑没影了。
齐亦半张开的手掌悬在空气里，左手骨指微屈扣住手机的金属外壳，筋骨有力分明的拇指尾尖儿泛白。
好半响。
他才重新把手机塞回兜里，一边往餐厅走一边挽起袖角。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脸上漫不经心的，袖角边角整齐没有褶皱，椅子被拉开的同时在地上滑出呲拉呲拉的声音。
吃饭的时候卫维一直没看齐亦，自己一个人吃得格外欢乐活泼，这挑挑那儿捡捡，嘴里还一个劲儿夸石妈做饭好吃。
石妈无动于衷，站在后面跟个石墩一样。
米白色的大理石餐桌搭了桌布，桌布也是不甚耐脏的白色，干干净净。
齐钢石坐在主位，就是通俗来讲的c位，左边挨着的是林韵和卫维，右边是齐亦一个人，齐亦背后站着石妈。
林韵叫了石妈好多次，但她始终不肯上桌子一起吃饭，就好像是一条准则一样，恪守不渝。
齐亦吃饭慢条斯理。
优雅又矜贵的气质倒是在这个时候尤为突显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卫维的错觉，她好几次夹菜抬眼的时候总是会和齐亦的眼神撞上，但很短很短，几乎是一撞上卫维就错开眼，这倒是显得她有些心虚了。
她心虚个毛。
后来再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又跟齐亦淡淡的眼神撞在一起。
她伸了伸上半身，坐直，很认真地回看过去。
齐亦也没什么类似错愕惊讶的表情，眼皮微敛，只露出半只眼珠子，精致的脸骨架如刀雕阔斧而成。
卫维一本正经地皱了皱眉，看见对面的他垂眸淡淡地笑了。
卫维：“……”
笑屁啊笑。
神经。
她往嘴里扔了块儿荔枝肉。
这时候齐钢石开口问齐亦的成绩，卫维没怎么上心，撑着半腮脸，吧唧吧唧继续吃酸甜的荔枝肉。
她没听见齐亦到底回了啥，但应该没什么大毛病，毕竟他确确实实的第一真不是吹的。
万万没想到齐钢石当即就一声呵斥。
吓得她荔枝肉掉了。
“你看你考得什么成绩！天天打游戏在玩边儿鬼混，跟着一帮不学好，成绩也是稀巴烂，你是不是最近偷懒耍滑去了？啊！”
还嫌不够狠，齐钢石还补了句。
“抽时间好好反省反省，我看随便来条狗都能考的比你高。”
卫维：“……”
所有人：“……”
饭桌上诡异地呈现出一片死寂。
卫维注意到石妈万年不变的木板脸裂了。
在印象中，齐钢石从没这么说过话，他一向正经又严肃，说的话也较为刻板，对卫维说话更是要得扯出一个自然的笑来。
而现在，简直就跟喝了酒烂醉如泥的畜牲父亲教训畜牲儿子一个样儿。
教训完了之后好像还冲林姨挤了挤眼？
太鬼畜了。
所有人脸上都精彩纷呈，尤其是林姨。
她先是拿双手捂住脸，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肩膀有微微的颤抖。
颤抖了十来分钟吧，这是十来分钟里齐亦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继续吃饭，林韵才缓慢地，缓慢地把手拿下来。
齐钢石没有再语出惊人。
但他好像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没有收到林韵的回应，齐钢石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骂轻了，这时候石妈吭了句：“少爷考了——”
齐钢石拿筷子重重地拍在桌面：“你看看你——”
“够了！”林韵也跟着把筷子往桌面一拍，“齐钢石，你今晚给我睡书房！”
齐钢石当即就闭了嘴。
瘪着嘴，他还委屈而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卫维：“……”
林韵饭没吃完就气哄哄地上了楼，还把门砸得碰咚响。
齐钢石老脸茫然。
齐亦淡然地擦了擦嘴，站起来走到齐钢石那边拍了拍他的肩。
“老齐同志，年纪大了耳朵都不好使了？”他可没管他爸惨怜的心情，继续剖开可怕的真相，拖着调不怕死地说：“我考的是第一，第一你知道不？——就是没谁高得过我的那种。”
他叹了口气：“老齐同志不行啊。”
不行啊三个字拉得老长老长。
卫维：“……”-
作为一个旁观者，卫维觉得昨天晚上事对齐叔叔影响甚大。
齐钢石在书房睡了一晚上，整张脸皱纹都凭空多出来好多，白头发都出来了。
整张脸看起来无比的憔悴。
第二天早上，林韵还漠视地盛了碗豆浆，没轻重地放到他面前。
刚打的豆浆溅出来，撒了不少。
太惨了。
卫维觉得齐叔叔实在太惨了。
中午的时候，她朝齐钢石悄悄地招了招手。
齐钢石很配合地放下文件。
趁着大家都不在，卫维低声对齐钢石说：“齐叔叔，你这样……”
两人在那儿神偷偷地说话，眉飞色舞的，手还在不停地打手势。
齐亦下楼找水喝，走到客厅就看见这场景。
持续了好一阵，他看见两个人笑嘻嘻的击了个掌。
齐亦：“……”
齐亦咬着口腔内的细肉，转着眼珠子想了想。
……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九二共识？八七会议？
突然，他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一条推送——
【今天是国际麻风节，你准备好了吗？】
“……”
齐亦几根拇指捏着玻璃杯，边缓缓地喝了口，放到右手边的一个台子上。
他指尖对着频幕横滑，把推送给删除。把手机放回裤兜，看见齐钢石突然起身朝外面走了，他才往客厅走过去。
卫维目送着齐钢石出房门，小臂抓着沙发枕。
她爬在沙发上看着齐钢石走远，美滋滋地想着自己的绝世妙点子，突然被人摁住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