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四年

  微风的拂让柳条轻盈舞动,大地上小草悠悠钻出淘气的脑袋;一棵棵大树也借助春风的抚慰,嫩芽蹦出,绿叶满挂;潺潺流水中鱼虾混杂,自由自在。在溪边月老闭眼沉默,盘腿坐着,尽管看上去老态龙钟,却有一般人无法比拟的精神,嘴里喃喃道:“缘份化清,再无前缘!”
  光崖同样坐在他身旁,眉宇间的稚气追随时间不复存在,更成熟了几分,英俊的脸庞毫无嬉戏之色。只见他双手规则地舞动着,现在正是月老对他最后的考验:在白天,没有月光提升姻缘之气的情况下,将他人的姻缘圆满连接起来。
  四年如一日,由月老亲自教授,光崖每日每夜都在修行姻缘术,历经数十次失败终于能将魂魄之力与姻缘之力结合,花了两年时间小有所成。得益于此,他成功晋升到还灵境,虽谈不上突飞猛进,他的修炼速度确实远快过一般的修士,余下两年,他借助姻缘术结合魂魄之力,一步一步到了还灵境六魂四魄,可说是不小的突破。
  而到了还灵以后,他感到每晋升一魄比原来困难数倍。不过,最令他欣喜的,突破到还灵境之后,天赋随之提升到英才!随着领悟能力增强,学起东西事半功倍,姻缘术也突破到新的境界,速度算是极快的,月老也欣慰称赞光崖的成长。
  第四年开始,他已经能帮人牵线说媒,很多时候月老都给了他任务:像是将纨绔子弟与一般的名妓牵起线来,闹得家里不可开交,无心祸害其他女孩,月老在一旁嘻哈看戏;有时将闹架呕气的小夫妻再次牵到一起,和好如初,甜甜蜜蜜。诸如此类,光崖干得可不少。
  但也有惊险之时,一次一对恋人反目为仇,誓言恩断义绝,光崖得知是极大的误会,立马施展姻缘术将绷紧得即将断裂的红线又拉到一起,引起反噬,受了极重的伤。月老无奈劝说:“他们缘已尽,今后乃是生死之敌,强势改变这种‘命数级’的姻缘就会反噬,轻则重伤,重则姻缘之力尽失,变回凡人身死道消。”
  光崖不愿放弃,艰难苦笑:“相爱过便是缘,在一起就是份,合在一起才是缘分。即使天意弄人,两人深陷奸计,误会连连,姻缘师也该逆天而行。”月老摇头,没想到光崖执念如此之深
  而现在,四年之期将至,月老有事离开,给光崖最后一道考验。让他将两个还灵境七魂的恋人牵连到一起。
  分别是两个门派的门主,也是斗了几十年的冤家,明明互相喜欢,却迫于两派敌对的关系,越来越疏远,甚至相互算计,却又不舍置对方于死地。月老姻缘阶远高于光崖,他只是四阶姻缘者,月老是八阶,最接近“月下老人”这传说称谓的姻缘帝,九阶现在几乎无人可及,就算有天资触碰到,也会因为魂魄境界不足,难以登上,月老曾无奈吐露过。
  此刻,盘腿而坐的光崖魂魄之气乱窜,汗如雨下。两人境界明显高于他,而姻缘术的规则仿佛天生魂的领域压制一般,对同境界的修士极其压制,高境界几乎无效。而姻缘术更严格,即使被施术者的修为高过姻缘师一魄,要成功的概率也会下降一半。何况他们比光崖足足高了四魄,可说泥菩萨过河,必遭反噬。月老并未要求光崖一定要牵线成功,想想看看这个徒儿,四年到底成长了多少。
  光崖正襟危坐,嘴里念着姻缘术口诀,双手自然而然地运转着魂魄之力,逐步转化成姻缘之力,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虽说可以转换,但能为之所用的远不到十分之一。如果是夜晚,皓月之辉会给姻缘师源源不绝的提供姻缘之力,让连接姻缘之线有外力相助省下不少力。而在白天为他人牵线做媒,可说难度大大提高。
  在诸多不利的环境下,正是月老提出的考验,想看看光崖如何应对,学以致用,随机应变才是一个合格的姻缘师
  而本来以光崖的姻缘境界,还不到隔空直接帮人牵线的地步,至少是六阶姻缘王才可以做到的。必须有双方的发丝才可以作为施力牵线物,这些准备自然都交给月老。
  伴随溪水哗哗声,光崖脸上汗水不断滑落,虽说初春略带细细寒意,他却气血翻腾。月老静静感受着,被施术者的红线飘忽不定,光崖难以抓住。
  因为境界差距,光崖感到那“成人之美”的红线,宛如一把利刃,单是轻轻触碰也会血流不止,这是一种“精神力”的战斗,就算对手是两根红线也决不可小视。随着被施术者的境界提高,姻缘红线越难牵动,甚至高境界者的姻缘红线甚至可以幻化成本人与姻缘师对战,要牵连可说极其困难。
  不过光崖无惧,自己是天生魂,天地十大魂魄之一,压制对手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月老见他神色逐渐紧张,严肃了几分,光崖不断运转施展着姻缘之术,虽说功法运用算得上娴熟,却远没有达到极致。不同于魂魄功法的使用,姻缘术更加神妙。姻缘师一次几乎只施展同一种姻缘术功法,每个人有不同的“牵线法”,或是“斩线法”。
  此刻,光崖施展“天涯牵心”与两条姻缘红线对持,眼前的姻缘之线,不断躲避他的缠绕。光崖越发感到反噬增大,即使轻轻碰上,也震得他血气翻腾,他接连施展姻缘术,迂回般将其禁锢起来,呼吸沉重起来,眼看即将要把它们相连,接下来才到关键。
  蓦然,异变突生,两条红线颇具灵性再次摆动,猛烈地摇摆震得光崖喷出一大口血,高境界的红线过于活跃,光崖姻缘境界过低,迟迟不能连接,而且红线主人本身对持了多年,感情早已麻木,潜意识的反抗增强不少。
  眼看近身而来的姻缘之线就要割破光崖的上衣,穿透他的胸膛,他连忙晃身“闪避”,现在不是真实对战,当然不可能飞速躲开,而是精神的对弈。姻缘之线飞快猛攻,仍旧割破他的右手腕,鲜血流淌而下。红线似乎也因为嗜血后,攻击变得更猛烈,两根红线一左一右极快摇晃,想缠绕光崖。
  连连闪避,光崖难以把握,难以再禁锢两条姻缘之线,月老之所以说魂魄境界和姻缘境界有关联,便是因为很多时候牵线会与之对战,如果境界低了,反而不敌它们,遭受严重的反噬,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见状,月老神色沉了几分,皱起眉。光崖现在的情况正是当年自己遭遇过的,当时,无奈境界太低,败阵下来,受伤极重,还是已故的师傅救了自己,否则凶多吉少。月老大喝道:“光崖停手,可以了,这样下去,你会遭它们反噬,因为境界差距,影响你的姻缘阶,不进反退。”
  “月老,让我再坚持一会儿,弟子还能坚持!”咬牙艰难地说道,汗水缓缓滑下。
  “光崖!”月老大为动容。
  光崖始终不放手,全力与两条红线对持。
  月老看着那张倔强的脸庞,好像想起了什么,到喉的话又咽了回去,沉默看着。
  疯狂袭来地姻缘之线,细如发丝,却让人感觉宛如巨蟒,势如破竹,难以阻挡。光崖嘴角一丝冷笑,大吼道:“想压制我!让你见识见识天生魂的独特续接,魂魄压制续接!”一声大喊之后,领域转移出现,光崖精神为之大振,借助天生领域的限制,两根姻缘之线,明显受到不小的压制。
  眨眼功夫,光崖忍住剧痛,抓住两条姻缘之线,运转姻缘之术开始连接。每近一分,光崖就感到沉重一分,悠长不着天际的命运红线慢慢对接上,没有一点续接的痕迹,宛如一体。
  光崖心满意足,松懈下来,双手血迹斑斑,连连叫疼,看着满脸惊讶的月老,笑了笑道:“师傅,弟子自创之法,天生联姻法!”回过神来,月老露出了欣慰地笑:“先疗伤,混小子!”
  在遥远山巅的君子门端坐修炼的门主,难以抑制内心见到另一地淑女阁的门主——紫竹的渴望,脑中两人的点点滴滴一闪而逝,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紫竹亦是如此,回忆起年少时,门派大比,两人不打不相识,相聊甚欢,暗生情愫;再到师傅的重重阻拦,而后门派变故,继承掌门之位。被长老拆散,甚至反目成仇!不知何时,竟忘了曾经的情此时此刻,回忆起往昔,他宁肯抛开所有,放弃一切,甚至是门派的重担,也要不顾一切去见她,两人就如此不约而同离开门派。
  短短数日,两人同样来到一处山清水秀,脸上有惊讶,更多的是喜悦。除去淡淡微笑之外,再没有语言,快步上前,欣喜地紧紧相拥。内心深处都暗暗发誓,今生今世,伴君左右!通过了月老的测试,光崖甚是欣喜,月老取出不少高阶圣药给他治疗,飞快便痊愈,甚至看不出丝毫痕迹。两人高兴,转到附近的城镇,开怀畅饮,长谈一宿
  清晨到来,光崖清晰感到姻缘之气淡去,远方的柔光有些懒散,照得人有些暖洋洋。
  面对冉冉升起的红日,他却有些失神,四年了,七门到底如何,大哥他们过得怎么样了?还有小花,是否已经化身离开苍天门,出来得知自己的事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传闻中的绝命魄如今有多强,是否已经迈入战王之境?还有,瑶雪姐姐到底在幻游海哪里?今天就将迎来这迟来的日子。
  四年中,光崖几次迫不及待要去幻游海,月老多次劝阻。
  “如果她真不在魂魄界,就算你立马到幻游海,以现在的境界依然无力回天;如果她还在,也必定处在极其特殊之地,只有你足够强,她含情脉脉地等待才不会白费!这是缘。此刻的修炼,是为了早日与她相见的拼搏,亦是创造你们的份。”光崖尽管倔强,也敌不过月老,倒沉住了气。
  不过,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老痞子带着小痞子,光崖完全被月老影响了。
  多亏这四年,光崖领会到了姻缘术的神妙,他多次感知,始终难以了解自身姻缘。无奈只得拿出瑶雪的发饰,让月老施展大窥视术,窥探瑶雪的姻缘。然而,连月老也摇头,她行踪成谜,难以窥视,甚至连气息都慢慢从魂魄界淡出,宛如消失般。
  而光崖的姻缘也逐渐变得神秘,月老只有起初还能看见,自从他迈入还灵境后,便不能看清与她相连姻缘之线的女子,月老推测,两人确实有缘。几经尝试,有一次甚至受到强烈的反噬,让他大惊失色,到底与光崖有缘的女子多么恐怖,才会造成如此强大的反噬。这件事月老一直埋藏在心,顺其自然,以免破坏光崖的姻缘和姻缘之道。
  月老说过,只有四年,他就会离开,之后是光崖独立修炼领悟姻缘。自然,让他继续呆在这肯定不可能,所以能通过月老的考验之时,便是两人分别之日。月老从没将光崖真的当成弟子,几乎与他有说有笑,详谈不少,光崖说起何西时,也引来月老一阵哈哈大笑,笑骂道活该自找。
  而月老交给他很多品阶不错的魂魄功法,无奈光崖是天生魂,一般功法远不如“古天魂”来得精妙。光崖只是收下没有修炼,月老将很多的皇级功法和魂源晶、魂源芯赠与他,毕竟只要迈入还灵境,便可以洞悉魂魄界的少些空间法则,开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比起物储间方便许多,存放死物绰绰有余。两人这一次喝得大醉,月老笑谈道,光崖很像年轻的自己,全身都是冲劲,有时候没头没脑,那般执着最让人神往。
  此刻亦师亦友的月老要走,光崖回想起很多。月老笑着点点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往后必有再见时。光崖感激月老的救命之恩,再造之恩,三拜三磕头,他欣慰笑着,并未阻拦。
  “好了,好了,小子起来吧。老头子该走了,有什么麻烦,可以来缘分城找我,我去会见一个老朋友。”月老笑着扶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