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夜雨-身世 七
公羊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路赶，一路抱怨，他容易嘛！这一家子还真是难收拾——就在两个多小时前，公羊谷刚劝说成功姜家父母出国去散散心。
夫妻两个一门心思挂念女儿，哪肯离开？公羊谷无奈，保证他们一回来就会见到女儿，放心去玩一趟就是。至于去哪，公羊谷给他们指了条最远的航线。
今天雷雨天气，几乎所有的航班都受到影响，但唯有公羊谷指的那条航线，照常运行，姜临渊两口子便更加信任他了，匆匆收拾好，准备通知之问一声，问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夫妻俩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了。公羊谷却说不必，他们有他们的任务，要一家团聚，免不了要他们出点力。
两口子这才安心出发。现在，他们该在飞机上戴着眼罩休息吧？
公羊谷来到容康医院，远远看看大门，堵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摇摇头，心想这些媒体也真是不容易，大雨天的在这摩肩接踵，伸长了脖子，有意思吗？他们也不想想，这种消息，怎么可能是真的？
容城是一方净土，那些乱七八糟的糊涂事件只存在于他们的想象中……至于真相……
真相往往包含真善美。
公羊谷绕到后门，刚刚好堵住了带着昏迷不醒的越清歌出来的院长。
后者本来就心惊胆战，看到有人拦路，猛地顿住，上下打量他一遍，“你是……”
“把人交给我吧。”公羊谷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一脸严肃，上前，把人扯过来搭在肩上，斜了院长一眼，“孕妇，昏迷这么久……你最好下手的时候心里是有分寸的，否则……”
院长吓得腿软，赶忙道，“不关我的事啊！都是方总吩咐的，如果不是他说，我也不敢啊……不麻醉越小姐，我也没法带走她啊……”
公羊谷半合着眼，哼了声，“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又不是你爹。行了，快走吧，这没你的事了。”
懒得听这些吞吞吐吐，他怎么会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孤儿院里，大家手忙脚乱地送宋溪幼来医院，同时，越清歌的肚子也痛起来，她知道容康有最好的妇产科，当即也跟着来了。
来了之后，她避开众人进了妇产科，医生检查过后告诉她孩子一切正常，她这才松了口气。也是恰巧，院长近来四处联系买家，方准本来对这个注定赔钱的私立医院没有一点兴趣，但听说姜家就是在这里出事的，还是忍不住来看一眼。来了大老板，院长高兴坏了，带着他四处参观，方准却懒得走动，只说，去监控室里不就四处都能看着了？
这不符合规矩，但事到如今也顾不上这些了，院长满脸堆笑地带着方准参观监控室，一边打开所有设备一边介绍，“我们医院的设备都是最先进的，分辨率特别高，而且还是声影俱全——”
“等等——”方准的目光落到其中一块屏幕上，凝目看了许久，说，“把这一间病房的声音和图像调到最清晰！”
院长愣了愣，方总对什么部门这么感兴趣啊？定睛一看，嚯哟，一屋子都是有身份的啊——姜之问和他女朋友，容辞树和姜月明。
“这……”院长犹豫了，买家诚然是要讨好，但这些好像也是惹不起的。
“不行？那我马上就走，反正你这间周家都抵制的医院，我没必要自找麻烦……”方准作势就要起身。
“别别别！”院长赶忙挡住他，答应不迭，“我给你调就是了！”
想来，病房是公共场所，看看听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可这一听就不得了了，DNA，绝望与沉闷……屏幕后，院长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而方准嘴角却露出一抹笑容。
在方准眼里，这俨然一部好戏。转向鉴定部门的那一块屏幕，看着容辞树遇阻，方准马上吩咐，“让他鉴定！”不鉴定，怎么掀开惊心动魄的大新闻？
院长再次犹豫，心里悔得不行，感觉走上了条错路，支吾着想拒绝，话到嘴边却被方准一个冷眼瞪了回去，“你真的想破产吗？”
当然不想！院长咬牙，拿起电话给鉴定部门的刘医生打了电话。
这头安排下来了，方准坐在椅子上，心情颇好，通知手下的人给各大媒体通信，他闲着无事便又看起监控来，这一看，又看到了个让他心头震动的人。
越清歌刚接受完检查。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病了？！
方准慌了，赶忙就要往屏幕上显示的地方赶，却又听到她的声音，“孩子没事就好。”
孩子？哪来的孩子？
方准跌回椅子上，头脑里乱成一团。孩子，孩子竟然还在吗？清歌的孩子……他和清歌的孩子啊！
眼角湿润。
——她瞒得他好苦啊！方准心头生疼，不由得握拳，恰巧院长从鉴定部门回来，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忙问，“方总，又怎么了？”可不敢再来什么幺蛾子了！
方淮咬牙，指向屏幕，“跟这个医生说，无论如何，把人留住！”他要问一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
院长的嘴角又耷拉下来了，又是谁啊……一看，得，越家的千金……今天医院还真是蓬荜生辉啊。
**
方准安排得巧妙，但他不知道公羊谷才是真正掌控一切的人。
从院长手中带走越清歌，公羊谷避开安保，一路进到鉴定部门，将越清歌安置在椅子上坐着，他手指翻动，瞬息之间便完成了今晚最重要的一步。
接下来……该真相大白了。
——所有人都接到了公羊谷的通知，到鉴定中心来。
方准还没意识到事态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还以为是鉴定报告出来了，心想这院长胆小，但脑子还很灵光——这种让人心情舒畅的大喜事，他当然要第一个看到，然后亲手散布开来。
——姜之问，等着永不翻身、人人唾骂吧！
方准不认识公羊谷，容辞树可是把他的号码背得滚瓜烂熟了，一看见他发了消息过来，当即就从蹿了起来，“走！师父来消息了！”
墙角的人这才抬起昏沉的头来，眼睛已经是肿成了桃子，混混沌沌地看着辞树，然后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他拉起来，几乎是飞奔，赶往鉴定中心。
回头，模模糊糊看见姜月明扶着他，慢慢地，跟来。
终于，要面对一切了么？
**
越清歌也渐渐清醒了过来，眼睫扇动，室内的灯光有些刺眼。
睁眼四顾，瞬间警惕起来，她怎么会在这？明明刚才是在妇产科检查……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中间的几个小时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孩子！下意识地护住腹部，耳边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孩子没事，姑娘，你以后会是个很好的母亲。”
越清歌心头猛地一震，这才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中年男人，头脑瞬间清醒。起身，冷声质问，“你是谁？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公羊谷也悠悠站起，点点头，“不错。”
越清歌慌了，这个男人一看就不像是好人，赶忙就要离开，却又被叫住。
“等等。一会大家都来了，你就不想看个热闹吗？”
越清歌顿住，转身，“什么？”
公羊谷不说话，重新坐下，闭目养神。
窗外夜色深沉，屋内灯光好像变得不那么晃眼了，越清歌心底忽然不知从哪对这个中年男人产生了一种信任，心态平和下来。
缓缓挪回椅子边，坐下。
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头脑也困倦起来，整个人都好像被包裹进蓬松的棉花。
闭眼，梦境，开始。
结束，亦在顷刻之间。
**
方准是第一个赶来的，步入鉴定中心，看见越清歌坐在椅子上睡着，赶忙上前，耳边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响指，瞬间，困意袭来，倒在了地上。
众人紧接着来到。迈入鉴定中心，大家焦躁的心绪都忽然平和了许多。仪器运转发出细微的声响，公羊谷和越清歌阖眼坐着，方准躺在地上，也闭着眼，不知他们是不是睡着了。
“自己找个地方坐吧。躺着也行，照顾孕妇。”公羊谷也不睁眼，抬手指了另一边角落的沙发。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容辞树和宋溪幼扯了个椅子坐下，姜月明扶着姜之问在沙发上坐下之后也找了张椅子坐着。
公羊谷稳坐的身形晃了晃。
“师父——”容辞树慌忙开口。
“嘘——”公羊谷仍是不睁眼，示意众人都不要出声，“听，风快停了，雨也快停了。”
都这时候了，哪有什么心情听风雨！容辞树心头火急火燎，简直连坐都坐不住，转头看看其他人，却发现——
一个一个都闭上了眼，神色很平和。
真在听风雨声？都什么时候了！
不过——今晚的风雨声好像格外能安抚人心，一点一点都像震开一圈圈涟漪……容辞树不觉也闭上了眼，满心的焦躁都在一瞬间得到了平息。
梦是夜晚的栖息地，是所有不安的归宿。夜深了，该睡觉了。
——终于赶到医院的大花刚停下车，放好手刹，忽然也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困意。夜半，该休息了。
公羊谷自己也忙了一天，累得老胳膊老腿都快折了，闭着眼，格外觉得惬意，不觉也进入了梦境。
风停，雨住。梦里只有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