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愤怒与厄运
姜之问从未如此情绪外露过，他一直是冷静沉着的，但在关于妹妹的事上，他无可避免地乱了阵脚。
“孩子……怎么样了？”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心中的复杂情绪涌到眼睛里变成了闪烁着愤怒和不安的目光，“真的是……刘美兰做的吗？”
——如果是她，那么，此刻就是他二十多年来最接近妹妹的下落的时候，幸无不幸的审判就要到来。
裴遇目光往下一扫，看见了“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老了眼另一个男人，倒是关心“她”多于关心案子。
“老徐，你还真是什么事都敢往外说啊。”裴遇也不着急回答姜之问的问题，走到那个年长的警官旁边的办公桌前坐下。
徐警官打着哈哈笑道，“有裴副局长在，什么案子是办不下来的？也不是别人，当事人嘛！提前说说也没关系嘛~”说着起身，拿着记录本，“我去存档，你招呼下小两口吧。”
裴副局长？这么年轻就已经做到副局长了么？宋溪幼有些讶异，这个裴警官还真不一般，年龄不大官不小，却没什么官架子，性格还不好捉摸。
轻轻挽住姜之问的胳膊，宋溪幼拉他坐下，又重新问，“裴局长，我们现在也知道刘美兰的犯罪可能跟我们家有关，你能不能再多告诉我们一些细节？”
裴遇坐在办公桌前，将桌上散乱的文件整理好，冷冷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娱乐杂志社？刘美兰犯罪是真，但不意味着相关所有信息都可以被透露，警局有警局的规矩，需要你们配合的时候我们会通知的，现在，你们回去吧。”
裴遇起身，带动座椅转了几圈，他阔步离去，扔下一句，“警局不是酒店，不留闲杂人等过夜。”
什么语气？什么态度？姜之问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气极了。瞧不起他是演员艺人？娱乐圈的人就一定不正派吗？别的时候倒也算了，偏偏在这么要紧的事情上，只顾冷嘲热讽就是不肯透露线索，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对他们一家意味着什么！
看姜之问怒火都烧到眼睛里了，宋溪幼赶忙拉住他，“你也看出来了，这个副局长油盐不进，别跟他起冲突，找之月还要靠他呢！别担心，现在也不一定非要从刘美兰那里找线索，你想想，今年之内一定会有结果的。”怕他冲动，宋溪幼索性环腰抱住他，紧紧箍住他的双手。
温热的气息喷在后脖颈处，姜之问急躁的心反而镇静下来，是啊，跟警察较劲有什么用呢？惹急了他们反而妨碍破案。现在他能做的只是全力配合警方调查，办案有规矩，他们不愿意说，勉强也不会有结果。
还是关心则乱，一听到有关之月的事，他就失去了理智。
也不纯粹是关心吧？或许还有委屈。说来好笑，众人眼里近乎生活完美的他，觉得委屈。
偷走他妹妹的人一并偷走了他的幸福与美满，偷走了他的童年，他几乎是在妹妹失踪的同时长大的，成为一个什么都不依赖的人。不是他生来冷淡，而是那么多年的孤寂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
还好，现在身边有一个她。
姜之问垂眸，握住宋溪幼的手，“我们走吧。”
宋溪幼点点头，“回家？”
“去找容辞树！”姜之问眸色晦暗。
**
周老爷子带着两个孩子赶去医院，一路上，两个孩子目光呆滞，眼睛水汪汪的，却哭不出声来。周老爷子看在眼里，心疼得紧，他机灵可爱的小宝贝生生被吓成了这样，他发誓要让那些混蛋付出代价！
到医院，医生检查了孩子的情况，说他们没有大碍，胳膊和身上有几块磕碰造成的青紫，但好在没有伤及筋骨；精神上也没留下什么损伤，现在只是惊吓过度，睡一觉应该就会好些。当然，后期也应该做些心理疏导以防万一。
但是季旬的情况不大好。
季旬是医学界的名人，容城的医生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季旬被送来的时候，鲜血已经把雪白的衬衫染成了湿漉漉的红色，腹部皮肉翻卷，那简单绑扎的布条在如此严重的伤势面前显得可怜而无力。
谁能想到，那么出色的外科医生会因为歹徒持碎玻璃瓶行凶而生命垂危？
仙蕙蹲在墙角，哭得脱力——她还不敢哭出声来，怕打扰医生们抢救。
周老爷子安顿好孩子，在手术室外找到了女儿。
周老爷子本来精神矍铄，这些日子含饴弄孙更是让他心宽身健，本来以为糟心的日子都过去了，命运终于重新眷顾周家了，谁能想到，接踵而来的竟然是更加无妄的祸端？
周老爷子一时间又衰老了许多，忍住泪，上前轻轻拍仙蕙的肩，“仙蕙，起来吧，去陪着孩子，这里我守着。季旬是个孝顺孩子，我在这，他不敢走的。”
仙蕙的心揪得生疼，她强撑着起身，泪眼模糊地望着父亲，张口，喊了一声“爸”，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伏在父亲肩头，无声痛哭。
孩子，孩子救回来了，可她的阿旬……
千万不能有事啊，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她不能失去他……阿旬，她的阿旬……
富贵和月末也接到消息赶来了，他俩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富贵顶着一头乱毛，红着眼，站在手术室外，拳头握得咔咔直响，“他妈的，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老子杀了他！”月末也不劝他，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不愤怒，连她也想暴打那些混蛋一顿。
周老爷子拄着手杖，深深吸气，努力保持镇定。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给我安安静静地在这守着，月末——”周老爷子看向月末，放缓了语气，“你陪着你姐去守着孩子。”说完就要离开。
月末赶忙点头，挽起仙蕙胳膊离开。
富贵怔了怔，见爸爸要走，忙问，“爸，你去哪？”
“去教训那些王八蛋！”周老爷子大步离开，几乎是咬牙扔下了这句话。